第七章 輸液時用錯了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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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關閉着的,左邊是男衛生間,我推開門,感到門的吱呀聲很響。

     這種時候,病人都睡了,走廊上偶爾有一陣不知從哪裡吹來的夜風。

    我想到了那個從樓頂的半截樓梯上下來的黑衣女人,臉色慘白,我至今還能聽到她咚咚咚的下樓聲。

     衛生間的上空有撲撲的聲音,我擡頭一看,是一隻黑灰色的飛蛾在吸頂燈周圍撲騰。

    它肥大的肚子給人一種很髒的感覺,我感到它的觸須好像是暗紅色的。

    突然,這飛蛾俯沖而下,氣勢洶洶地從我面部擦過,在空中繞了一個半圓又升到吸頂燈的高度。

    我第一次感到它那毛茸茸的翅膀振動空氣的聲音比貓頭鷹還險惡。

     我看到它被夾在本子中的遺體。

    它的同類曾被一隻神秘的手捉住,夾在秦麗留下的日記本裡。

    确切地說,是夾在一本動機不明的仿冒日記裡,它給呂曉娅(包括我)都帶來一種隐隐的恐懼,然後它和日記本一道神秘失蹤,和紀醫生的妻子董雪神秘失蹤一樣。

     我想到了紀醫生家裡那間沒有通道的客廳,想到了那面嵌在牆上的穿衣鏡,我相信那是一扇通向其他房間的門。

    我仿佛看見那個住在他樓下的藥劑師摸黑上樓,在紀醫生的門外聽到了董雪的說話聲。

     我知道自己已經掉進了一個莫明其妙的漩渦之中。

    一切從那個黃昏開始,23床死了,她叫秦麗。

    我站在她的病房門口,看見她在完全覆蓋的白被單下像一段起伏不定的木頭。

    這表明她已經開始僵冷,但身體的線條仍然留存着旋律和節奏,這很像音樂驟停以後,空氣的波動猶存,粒子仍然在虛空中碰撞,像我們舉頭望見的星空一樣。

     我聽見宋青驚恐的聲音說,我怕!一縷凄婉的哭聲像遊絲一樣飄在夜半的走廊上。

    這哭聲來路不明。

    我聽見電梯啟動的聲音,我不知道是什麼人在來到或者離去。

    我記起那個夜晚,我們沒法判斷那哭聲的源頭。

     我突然感到自己的境遇十分荒誕。

    如果不是表弟住院,我此生可能永遠不會知道這個病區的存在,就像我們睡着以後,不可能知道别人在做什麼夢一樣。

    同樣,我也為自己此刻呆在這陌生的衛生間裡感到奇怪。

    如果就是在一天以前預測,說明天深夜幾點幾分你在做什麼?誰能說得準呢?也許在睡覺,也許在看書,或者聊天,或者正咳嗽。

    而事實是,這一刻我在衛生間蹲着,看見一隻大飛蛾在向吸頂燈發起沖擊。

    那麼,下一刻有什麼呢?我确實隻能說,不知道。

    不知道也許是最誠實的回答。

     胡思亂想之中,我突然聽見推門的聲音,但沒人進來。

    判斷告訴我那是女衛生間的門在響。

    這一動靜使我有些不安。

    走出衛生間以後,我就站在走廊上,摸出一支煙來,用打火機叭嗒一聲點上。

    我站在那裡吸煙,目的是等待那個進女衛生間的人出來,我想看看是什麼人。

    我承認這一舉動有些神經質,但我确實按捺不住想弄清楚一些事情的沖動。

     我看了看表,晚上11點5分。

    走廊上的消毒水氣味包圍着我,我一邊吸煙,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斜視着不遠處那扇女衛生間的門。

    盡管我相信等一會走出來的會是一個病人或家屬,但這樣也好解除我剛才聽見門響造成的無端的疑問。

     突然,在走廊中段,小梅從我表弟的病房走出來。

    看見我站在這裡吸煙,便向我招手。

    我趕緊走過去,她将我帶到表弟的病床邊說,你小弟還沒輸完液,你得看着點,完了就叫我來取針,我隻好不斷點頭。

    正在此時,我仿佛聽見一聲隐隐的叫聲。

    我沒在意,繼續和小梅談表弟的病情,但是,第二聲叫聲又隐隐傳來,我相信不是錯覺。

    我一怔,突然像明白了什麼,拉起小梅就往外走。

    小梅一邊推我一邊問,怎麼了?我來不及解釋,隻說快走快走。

    我們跌跌撞撞地奔到女衛生間門外,裡面猛然響起啊啊的慘叫聲,我拉着小梅就往裡沖,事後我記得我是一腳将門踢開的。

    進去之後,看見一個女人在蹲位上蹲着,她用手捂着臉,不斷發出啊啊的驚叫聲,像受到了極度的驚吓。

    我趕緊背過身去,聽見小梅去扶起了那人,并不斷問,怎麼了怎麼了?等我再回過身來時,我看見被小梅扶着的人是薇薇,我知道她這段時間都在守護呂曉娅。

    我看見她臉色蒼白,身子還在發抖,口裡不斷說,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薇薇說,她剛才進來方便時,蹲下後便發覺隔壁的蹲位已經有人。

    由于她未關上蹲位的門,那人起來後一邊整理衣衫一邊瞟了她一眼,然後,那人竟站在她的面前不走了。

    是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女人,戴着大口罩,兩隻眼睛直直地瞪着她。

    薇薇感到奇怪,繼而恐懼,便哆嗦着問,你要幹什麼?那人不說話,突然嘿嘿地怪笑了幾聲。

    薇薇感到頭皮發麻,不自覺地發出一聲慘叫,同時用手捂住了臉。

    等她再看時,那人已不在了。

    她便蹲在這裡動彈不得。

     我和小梅面面相觑。

    我感到背脊有些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