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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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隻能點頭應允。

    讀到高中一年級時,姑母的痛風老毛病發作,病倒在床。

    姑父在一家小餐館當廚師,還要供養正在讀大學的女兒,家裡一下子窮得連牙膏也買不起了。

    早上刷牙,用牙刷蘸點鹽就湊合了。

    皮貴不顧姑母的哀求退了學,他要掙錢為姑母治病。

    他去建築工地打工,掙錢少不說,包工頭還嫌他是小孩子力氣小。

    在工地上聽人閑談,說在殡儀館火葬場做事掙錢多,他便跑到殡儀館求職。

    當時接待他的就是這個秃主任。

    秃主任看着這個十六歲的瘦弱少年,有些猶豫地說:『你太小了吧,以後會有人說我們雇用童工,我們可擔當不起。

    』皮貴便拍着胸脯說:『沒問題,我快滿十八歲了。

    』皮貴就這樣在殡儀館留了下來,開始做搬運屍體的工作,不久後便被這裡的一位老入殓師收為徒弟。

    他在這方面極強的天賦很快顯露出來,如今,老入殓師早已去世,而他則成了這裡的入殓整容第一人。

     現在,躺在停屍台上的遺體是一位老婦人,據說她死時,在國外的兒子沒能趕回來,所以死不瞑目。

    皮貴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發呆,身體像被凍住了似的,隻有腦子在飛速轉動,小雪的身影像電影畫面一樣在他眼前不斷閃現。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艱難地站了起來,打開房門,看見外面的警戒不知何時已經解除了。

    他沿着過道來到了秃主任的辦公室,秃主任正拿着一個面包,顯然今天早上的事來得太急,他直到此時才能悠閑地松一口氣。

     『已經燒了嗎?』皮貴問道,顯然是指那位有名的副市長。

     秃主任吞下一口面包後說:『燒了燒了,連骨灰都出來了。

    』 『家屬來領骨灰了嗎?』 『還沒呢。

    』秃主任說,『他在國外留學的女兒已回來幾天了,可能下午會來領骨灰吧。

    』 『我下午要請半天假。

    』皮貴的話不像是申請,倒像是不容置疑。

     『那怎麼行?』秃主任叫道,『你今天要給四個人整容,都是明天要開悼念會的。

    』 皮貴強硬地說:『我不管,總之今天下午要休息。

    』 秃主任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休息,做什麼去?』 『我要去給今早那個死刑犯的女兒送束花。

    』 秃主任幾乎是跳起來吼道:『你瘋了!給死刑犯的女兒送花,這可是政治問題呀!還有,你和他女兒是什麼關系?』 『我們是中學同學。

    』皮貴平靜地說,『去給她送一束花,讓她節哀,這不犯法吧?』 『哦,』秃主任臉上吃驚的表情仍未散去,『這……這事我得向上級領導彙報後再定。

    』 『那你彙報去吧,總之我請假了。

    』皮貴丢下這句話後便出門而去。

    殡儀館裡就設有購花處,皮貴去那裡買了一大束黃色的小菊花,又讓人在黃色的緞帶上用毛筆寫下了『小雪節哀』四個字,然後便去骨灰領取處坐了下來。

    雖然才時近中午,但小雪什麼時候來也說不準,他決定就在這裡一直等。

     皮貴捧着花坐在那裡,心裡念道:小雪呀,我們現在平等了吧。

    我是一個孤兒,你也算半個孤兒了,這距離已很小了啊。

    我要直接地、正面地看着你,和你說話,還要把花送到你的手上…… 想到這些,皮貴激動得身體微微發顫。

    這是他一生之中最幸福、最眩暈的時刻,他望着骨灰領取處進進出出的人影,幸福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