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恐懼中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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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有過,真的。

    他摸了摸臉上的傷痕接着說,我這樣子,挺吓人的。

    讀大學時,我給一對情侶在樹林外當過警衛,都是同學,他們害怕夜深了遇到壞人。

    後來,那個女生為了感謝我給我介紹了一個外校的女生,可是第一次見面後就吹了。

     方樯所做的荒唐事讓我想笑,我知道了我和他在那幅畫上産生了不同的幻想。

     我望着他,想捕捉他的視線,可是他将眼睛垂下了。

     我叫他道,方樯。

     他擡起頭說道,什麼? 我說,我愛你。

     我說出了千百年來被無數情人所重複過的這三個字,這種重複像生與死一樣因環環相連而永不磨滅。

     我看見方樯流下了眼淚。

     我将頭靠在他的肩上,我感覺到他的手臂将我環繞。

    他的呼吸吹到我的臉上。

    我閉上眼,看見原野在風中波動的景象。

     這個夜晚,我陷入了生命中不可思議的迷醉。

    他将我送到小妮的家門口時已是半夜。

    為了不驚動何姨,我沒敢去衛生間沖澡便直接躺到了床上。

    黑暗中,我的頭發、臉和脖頸散發着兩個人的氣息。

    我很快像嬰兒一樣睡去,這種睡眠像回到子宮或者死亡一樣完美。

     第二天早晨,何姨用異樣的眼光看着我說,珺兒,你眼睛發亮,是打聽到小妮的消息了嗎? 我愣了一下,立即在心裡罵自己沒良心,怎麼在一夜之中竟沒想起過小妮呢? 我有點歉疚地說,暫時還沒有線索。

    不過,我相信,很快…… 何姨埋下了頭,我知道有一種痛無法安慰。

     何姨又出門去了,她必須在不停地奔走中才能度過每一天。

    我枯坐在椅子上,回想着小妮留下的那些日記,想從中悟出她可能出走的方向。

     有人敲門,是畫家來了。

    他進門便問,你何姨呢? 我說她出去了。

     多久回來?畫家很急切的樣子。

     我說也許下午,也許是晚上,說不準。

    你有什麼事嗎? 畫家說,我替她找到工作了,是一所私立藝術學校,我有個朋友是那裡的股東,他們正缺舞蹈老師。

    聽說何姨的情況後,他們高興得很,說這種正宗舞蹈團出身的人,搞舞蹈編排、設計什麼的才叫内行。

     這個好消息讓我高興得差點掉淚,我說我上街去找何姨,畫家拉住我說不用這樣急,她最近幾天去學校報到都可以。

     畫家接着問起尋找小妮的情況,他說也許該通過電視或報紙找找了。

    我咬咬牙說,再等等。

     接下來無話可說,可畫家坐在那裡沒有要走的意思。

    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對我說,走,上我家裡去,給你看樣東西。

     我在迷惑中跟随畫家上樓,進屋後他将我領到畫室坐下,從收藏櫃裡拿出一本精美的影集。

    他說,這裡面都是你何姨的照片,你看看吧。

     我在吃驚中打開影集,第一張照片上是一個穿着舞蹈練功服的年輕女人,她的面容讓人着迷。

    她側着身,烏黑的長發挽在頭上。

    從柔滑的脖頸開始,優美的線條流過她的全身一直到達足尖。

     這是二十來歲時的何姨,如今又是二十多年過去了,我仍然在她身上看見過去的影子。

     我捧着影集繼續看下去,都是何姨的照片,有的在練功,有的是演出劇照。

    如夢如幻的時間曾經将女人塑造得如同神靈。

     畫家說,這些照片都是他當初在團裡做美工時留下的資料。

     為什麼讓我看這些照片?我盯着畫家,想從他長滿絡腮胡的臉上看出他異樣舉動的緣由。

     畫家的目光投向了牆上那幅畫,青青,優美的背影伸手可觸。

     畫家問我道,你知道我畫畫時為什麼選擇背影嗎? 我說,你喜歡神秘。

    也許,還混雜着你童年形成的性格中的某些東西。

     畫家并不解釋也不回應我的話。

    要進入成年人的内心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多數時候隻有神父才能做到。

     畫家歎了口氣說,我不能躲避自己了,我想娶你的何姨,你說能行嗎? 畫家突如其來的強烈表達讓我吃驚。

    不過,我仍然感覺到他對此毫無把握;或者,他對自己是否作好了準備沒有信心。

    他是想借助我的力量來完成這個他生命中的轉折。

     我問道,菊妹呢? 她走了。

    畫家說,我讓她永不再來,我想在後半生真正實現自己的願望。

    這事得拜托你了,你先給何姨說一說,怎麼樣? 每個人的靈魂都受着不同的壓抑,像石頭壓着草根一樣。

    多數時候,我們選擇了在石頭下沉默,了此一生。

    掀翻這塊石頭就是再生,它需要神賜與你力量——這是我昨夜回到家時在紙上寫下的一段話。

    阿門,來到我心中的這種宗教情結陌生而又新鮮。

     我鼓勵畫家自己向何姨作出表達。

    我說,二十多年前,你們不是就走到一起過嗎?你現在是相當于失蹤二十多年後重新回家。

     失蹤?畫家說,你把我比成小妮了。

     我們同時大笑起來,畫家似乎在這笑聲中獲得了信心。

     正在這時,傳來很響的敲門聲,那聲音有點異常,好像是木棍敲在門上發出的。

     畫家開了門,我從畫家的身後看見門外站着一個拄着拐杖的老太婆。

     老太婆用幹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