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真相(九)

關燈
的面朝我,用手在我臉上不斷的摸着,她不想讓我哭,不想讓我流淚。

     “我不疼,不疼......”她睜着那雙灰色的眼睛,喃喃自語,像是在告訴我,她很好。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嘩嘩的淌落下來,我不想發生這樣的事,覺得自己虧欠了她,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該怎麼去彌補,去挽回? “不要哭,不要哭......”她摸着我的臉,像平時我安慰她那樣,不斷的對我念叨。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的心碎成了粉末。

     我想了一些辦法,但是治不好她的眼睛,幾天之後,她眼睛的紅腫消失了,但那層灰色的霧,卻仿佛濃了很多。

    她失去了視覺,行動更加艱難,她學會了走神,每天吃的很少,坐在那裡呆呆的發愣,幾個小時都不會改變姿勢。

     她也知道痛,如果一個人天生就是失明的,從來沒有看到過這個充滿了各種色彩的世界,那麼或許還好一些,但一個正常人,突然有一天什麼都看不見了,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我不敢想象,每每想起來,都會覺得心在滴血。

     一九八六年的第一場雪,靜靜的灑落在寂靜的群山中。

    瘦高個子那兩個人的風波完全平息了,輕語表達了幾次,她想回到那座荒山。

    我勸說她,希望她能夠聽一次話,跟我出山,先不說她的眼睛能不能治好,但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在這種環境下,我無法像在醫院裡一樣,得知精準的預産期,但是根據日子算算,應該沒多久了。

     然而她和以前一樣固執,别的事情可以慢慢商量,但隻要提起離開這兒,她就會倔強的拒絕。

    她的身體越來越不好,我很焦灼。

     這是個她死都不願意離開的地方。

     封山就會封上整整一冬,我盡力把山洞弄的舒适一些,洞口還有洞裡都燃着一堆火,保持溫度。

    輕語慵懶的不想動彈,她的眼睛失明之後,對我的依賴更甚。

    我說不清楚自己現在對這個女人,是怎麼樣的一種情感。

     甚至,我說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愛。

     這樣的生活極其枯燥,每天被憋在洞裡,不能出去。

    我和她閑聊,但她不會回話,隻是靜靜的聽。

    我也曾回想過鳥喙銘文的事,也想問問她,可是看看自己身處的地方,又覺得,那或許已經沒有必要了。

     八六年的三月十七号,滿山的積雪還沒有融化,對很多很多人來說,這或許是個很普通的日子,但是這一天,像一個抹不去的符号,印在了我的心裡。

     其實一進入三月,我就開始緊張,因為臨産的時間估計就在這一段。

    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即便睡着了,也很快會驚醒。

    這種狀态持續了十來天,整個人的精神都快要崩潰了。

     十七号的淩晨三點多鐘,我勉強閉上眼睛,但是不到十分鐘時間,正在熟睡的輕語醒了過來,開始痛苦的呻吟。

    那一刻,我意識到,她肚子裡的生命,将要降生了。

     我趕緊翻身爬了起來,每天睡覺之前,火堆上都溫着一大鍋熱水,我肯定沒有接生的經驗,在之前出山的時候弄了幾本書,翻看的滾瓜爛熟。

    但書面理論是一回事,臨床實踐又是一回事,在她臨産到來時,我慌的手忙腳亂。

     這個過程就不多說了,我不願回憶。

    忙了很長時間,我已經全身上下都是汗水。

     一聲清脆的嬰兒的啼哭聲,像是第一聲春雷一樣,在山洞内響起。

    那是個女嬰,很小,很瘦弱,我攤開手掌,兩隻手掌就好像她的床。

    她躺在我的掌心,大聲的哭着,兩隻稚嫩的腳丫子無意識的亂蹬。

     “看看,她很漂亮......”我慢慢把初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小生命舉到輕語臉前,她雖然很瘦弱,但啼哭聲清晰有力,就像一個頑強的生命在茁壯發芽。

     她的眼睛還不能睜開,隻會用啼哭來表達最原始的情感,初生的生命給予人希望,我看着她,眼睛已經濕潤了。

     我知道她是誰。

     輕語虛弱到了極點,也疲憊到了極點,甚至連擡擡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個初生的小生命讓她飽受煎熬,我知道,她沒有自己的意識,然而生物體内那種原始又偉大的母性在此刻彰顯的淋漓盡緻。

    她努力的想要擡起自己的手,隻是為了輕輕摸摸孩子的臉。

     我把孩子裹進襁褓,放在輕語懷裡,然後把亂糟糟的山洞收拾了一下,我準備了一些東西,還養着幾隻活雞,殺了一隻炖進鍋裡。

     原本,我以為孩子平安的出生,就代表可以完全放心,但是翻滾的雞湯剛剛散發出香味時,輕語的身體突然扭動了一下,之後就像抽搐般的亂動。

    我匆忙丢下手裡的活兒,跑到床榻邊,随即就嗅到一股很濃的血腥味。

     我驚慌失措的掀開被子,觸目就是一片刺眼的血紅,她的下半身幾乎已經被鮮血給染透了,這讓我頓時眼前一黑。

     血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