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我必生死相依(最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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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終的時刻,一刹那就像經曆了無數年。

     也許是一掌定乾坤的道法,也許是一種幻想,又或者,那是真實的将來。

     我看到了一個小山村,就像小時候呆過的一樣。

     周圍的世界,綠蒙蒙的,像有草芽兒在天空中生長。

     我看到了一位老人,并本能的知道,他像楊,而我也姓楊。

     他穿着一身晴綸加上一杆紅木龍頭拐杖,在别人扛着鋤頭,夏汗冬抖,忙着翻地的時候,他卻種着花。

     那花,是薔薇。

     每隔一段時間,他會在村口的地裡給這些薔薇修剪,除蟲,澆水,施肥。

     我聽到許多人說,這是在浪費地,是要遭天譴的。

     他從沒理會過别人的話語,天旱的時候,家家都收不到糧食,唯獨他的薔薇,依然獨自存活着。

    那條平整的路,是他掏錢修的,年年都修。

     方圓幾十裡,就數這條路是最上尖的。

    他對待這條路和這兩片薔薇地,比對待自己更用心。

     他的眼睛,一直望着那條路口,像是在等什麼。

    我轉過頭看了幾眼,什麼也看不到。

     有一天,他的房門緊閉,卻如鬼魂一般從門内走出。

    他安靜的走着,沒有理會打招呼的人,更沒有去看路邊的風景。

     他一直走着,走到了那片薔薇花中。

     他站在花叢中,依然望着那條每年都修的路,一動不動,像個雕塑。

     小孩子,大多是好奇的。

    一個跟來的孩子好奇的問他:楊太爺,你看什麼呢? 孩子說話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的身體忽然猛地抖了起來。

    那種抖,不是顫抖,而是像波浪一樣。

    孩子的話,就像投入湖中的石塊,在他身上劃出一連串的漣漪。

     他已經扭曲的嘴微微張着,眼睛瞪大大的,他的手慢慢擡起來,微張的,像是要去抓什麼東西。

     我順着他的手望去,看到在遠處,有一個人影。

    而就在這時,一聲輕微的“啵”聲響起。

    等我聽到聲音回頭時,他消失了……一 個幾歲的小孩子,在那時候能想到什麼?我想,隻會有一個字,鬼。

     如果他長大了,可能會多加一個字,見鬼。

     那個孩子呆愣地站在那,任由手裡的軍綠舊帆包從手臂上脫掉,啪嗒掉在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一個很好聽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小弟弟,這裡是楊家村嗎? 我回過頭,看到了一個年輕的女人。

    她很漂亮,長長的頭發,白色的紗裙,像仙女。

    而且,我感覺她很熟悉,熟悉到一見她,心裡都有種說不出的激蕩。

     站在花叢中問話的孩子下意識地點點頭,指着那條平整的路:往那走。

     她笑眯眯地拍了拍孩子的頭:謝謝。

     随後,她看了看左右兩邊的薔薇地,笑的更歡了。

    低下頭,露出很好看的酒窩:這兩片薔薇花,是一個姓楊的人種的嗎? 孩子點點頭,呃了一聲,或許是因為想起老爺子之前像鬼一樣消失的場景。

     那個姑娘再次笑着摸摸他的頭,然後踏着輕快地步伐向村裡走了。

    我無意識的跟随着她,像村裡去了。

    然後,便聽到許多人在喊:楊老爺子走了!楊老爺子走了! 家家戶戶的人都從屋裡走出,帶着驚詫與茫然的神情。

     那個女人也在驚愕,連步子也更快了一些。

    她越過無數不認識的人,走進了一個院子。

     院子裡,有一棵很高很大的棗樹,樹上每年結出了棗,都被村子的孩子,用磚頭,用樹枝,用木棍給砸下來。

    有很多時候,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會越過高高的枝杈,落進他的家裡,接着發出啪的一聲響。

    那是他的屋頂磚瓦,又被砸壞了的聲音。

     但孩子從來不怕,因為他從來不會因為這件事而責怪。

    他總是在聽到聲音後,樂呵呵地一手夾着煙,吐着大大小小的煙圈,從屋裡走出來,然後沖這群小夥伴輕笑一句:小頑皮猴子,等着…… 孩子們等來的,是他拿着一根長長的竹竿,然後打下了無數顆甜滋滋的棗兒。

     有時候,一些孩子會拿着棗,一邊吃一邊看着老爺子吐眼圈。

    也有時,會問他一句:楊爺爺,這煙好抽不? 他笑着拍了拍孩子們的頭,說:小孩子,不要問那麼多。

     也有很多次,他會突然把煙放在手裡看着,安靜又沉默的看着。

    臉上,總是充滿了迷茫,就像是魂丢了。

     棗兒有青有紅,紅的甜,而青的……有種澀,有種酸,有種念。

    那是懷念,是一種思緒。

     院子裡的人很多,一堆堆的白布發出呲啦呲啦的聲音,那是村裡的女人們在做孝布。

    白色的粗布被撕成了一條條,縫成了一件件。

    很多老人看着那堆放整整齊齊的孝布,一邊歎息着,一邊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