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龜葬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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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血,他卻渾然不顧,徑直走到金棺處,撲通一聲跪下,梆梆叩了三個頭,說:“祖師爺保佑,金門不肖子弟黃中才冒死前來,實有難言之隐,還望祖師爺保佑。

    ” 我見黃七爺都跪下了,趕緊也跟着跪下,黃七爺點點頭,讓我也叩了三個頭,讓祖師爺佑護。

     猴子遲疑了一下,也跟着要叩拜,卻被黃七爺攔住了,黃七爺意味深長地看着猴子,說歐治家的後人,金門怎麼受得起叩拜的大禮,能行個禮,就算是給他天大的面子了。

     我雖然對黃七爺隐瞞好多事情不滿,但内心深處還是将他當做親人看待。

    當時見他幾乎成了血人,一陣眼熱,當時眼淚就流下來了,緊緊攥着他的手,有滿肚子話要說,卻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黃七爺拍拍我的肩膀,讓我什麼都不要問,先趕緊将那蛤蟆身上的八根金線挨個兒斬斷,回頭他會給我詳細解釋這一切。

    我剛想去斬斷金線,卻看見猴子揮舞着長刀,刷刷幾下,便将金線盡數斬斷。

    那金線一斷,八隻簸箕大小的蛤蟆發生一聲怪叫,吐出幾口黑血,當時便死掉了。

     黃七爺在那歎息一聲,說:“沒想到這蛤蟆續了這麼久的命,竟毀在了我手中。

    ” 古人雲“牽一發而動全身”,那大蛤蟆身上的八根金線雖細,卻用一種非常巧妙的力道,将八隻大龜殼子和金棺緊密連接在了一起,讓金棺正好可以浮在金水上,這時金線一斷,金棺失去了平衡,一下落在地下,堵住了金脈眼,那些熔化的金水不能流上來,便四溢開來,順着地下一直往外流,好多流到龜葬城下的城基上,将一隻隻大龜甲燒得噼裡啪啦響,接着就一個個裂開了,随着地基被破壞,整座龜葬城開始微微發顫,上面的房梁往下啪啪掉着龜甲碎屑,牆壁處也開始往裡滲水,一股微弱的水流沿着石壁滲透了進來。

     猴子叫道:“壞了,這龜葬城要塌了!” 黃七爺卻絲毫不懼,穩穩站在那裡,眼睛眨都不眨盯住那具金棺。

     隻聽見啪啦一聲響,城牆上終于塌下來一塊大龜甲,随着這塊龜甲脫落,一股河水順着裂縫流了進來,不偏不倚,正正好好澆在金棺上,那金棺本來被底下滾燙的金水燒得通紅,這時候被冷水一激,蒸騰起一股股水汽,整個龜葬洞中都起了一層白霧。

     河水不斷蒸騰着,一股股白氣沖到了龜甲殿上,那水蒸氣沖在黑糊糊的龜甲殿上,将原本黑糊糊的龜甲殿沖洗的幹幹淨淨,竟然露出了一幅幅巨大的壁畫來。

     沒想到這龜甲殿上,竟然還隐藏了一幅壁畫,我們仔細看着,卻發現天花闆上勾勒的竟是幅氣勢恢弘的風景圖。

     連綿起伏的流雲下,隐藏着跌宕起伏的群山,群山峽谷中,一座雄偉華麗的宮殿時隐時現,宮殿往外冒着沖天的火焰,火焰外籠罩着一層黑色的大水。

     這幅壁畫氣勢恢弘,氣勢逼人,加上那蒸騰的水汽,仿佛映襯在白雲之間一般。

    我們在下面看着,仿佛就站在那座氣勢宏偉的宮殿前,感受着沖天的火焰,寒冰一般的黑水。

     我揉揉眼,說:“猴子,我是不是做夢了,怎麼眼前跟過電影一樣,比狼牙山五壯士還好看!” 猴子說:“這壁畫也太假了,你看這壁畫的宮殿外,大水淹沒了群山,外面還包着一層火,這火和水怎麼可能在一起呢?” 黃七爺這時候緩緩開口了,他說:“這個不是壁畫,這個是昆侖陰城。

    ” 猴子結結巴巴地問道:“昆侖陰城,昆侖陰城真的存在嗎?” 黃七爺沒有說話,隻是看着那幅巨大的壁畫出神。

     我忙問猴子這昆侖陰城又是怎麼回事? 猴子明顯有些神情恍惚,他直勾勾看着壁畫,說,據古書記載,昆侖山方圓八百裡,高萬仞,山上生長着木禾、沙棠、視肉、文玉樹、不死樹、鳳凰、鸾鳥。

    在昆侖山下,有一條鵝毛都會沉底的弱水河,長八百裡,在弱水之外,還有一座能焚燒掉任何東西的炎山。

     猴子茫然地搖搖頭,說:“那裡絕不能過去。

    ” 我問他為什麼。

     猴子怔怔地說:“古書上記載,昆侖陰城就是傳說中的十八層地獄。

    ” 這龜甲殿不知道在水下矗立了多少年,早已陳舊不堪,破了口子後,再也承受不住河水巨大的壓力,房梁咔嚓咔嚓響着,房梁上吊着的大魚不斷掉下來,河水像瀑布一樣流淌下來,那金脈雖熱,也經不住黃河水不斷沖擊,沒過多久,那金棺上漸漸沒有了白氣,金水也開始慢慢凝固了。

     黃七爺仿佛終于等到了這個機會,他雙手捧着青魚枕,先拜了一拜,然後走上前,将手在金棺後一摸,竟然拽出來一根手臂般粗的鐵鍊子,他使勁向外拽着鐵鍊,随着一陣咯吱咯吱的齒輪聲,那具笨重的金棺竟然從金脈上緩緩移開,下面露出一個黑黝黝的石洞。

     我和猴子忙跟了過去,還離了幾米遠,就覺得黑洞中寒氣逼人,仿佛冰窖一般,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猴子大驚失色,叫道:“這,這下面是鬼洞?!” 黃七爺用手止住他的話,對我說:“伢子,咱們剛認識,這就要分開了。

    不過能再次看見你,我還是很欣慰,你長大了,希望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樣了。

    伢子,你聽我一句話,以後離黃河遠遠的,千萬别回來了,别讓白家人為你白死了。

    ” 我一下子愣在了那裡,驚道:“黃七爺,你要去哪?你跟我們回去呀!你說白家人為我去死,這又是怎麼回事啊?” 黃七爺呵呵笑着:“幾十年前,我就已經死在這黃河裡了。

    要不是為了等那黑棺出世,等那個老家夥出去,我也不會在黃河灘上守了那麼久。

    這就是咱們手藝人的命哪,孩子!我隻是沒有想到,我們折騰了那麼久,你還是到這裡來了。

    唉,事情到了這一步,我也不知道我們究竟是做錯了,還說作對了。

    也許他說的對,人到底還是抗不過天啊!” 我聽他這樣一說,當時眼淚就下來了,死死拉住他,死活不讓他離開我。

     黃七爺呵呵笑着,勸我:“伢子,我都多活了幾十年了,早就活夠了,你就讓我安心去找你爺爺吧。

    ” 我哭喊着:“不,我不讓你走……” 黃七爺也動了情,他緊緊閉上眼,兩行濁淚順着眼角流下來,他最後仿佛下了什麼決心,對我說:伢子,你還小,不懂我們金門的事情,這些事情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

    我想你也應該猜到了,當年我和你爺爺确實找到了黃河源,知道了祖師爺的真正身份。

    但是,那又能怎麼樣?因為那件事情,我和你爺爺退隐江湖,他遠走他鄉,做了個普通人,我則在黃河邊上做了一個撈屍的水鬼。

    但是,該來的畢竟要來,躲也躲不開,逃也逃不了。

    那麼多年過去了,我現在一閉上眼,就會想起當時看到的情景,永遠也忘不了。

    我知道,我其實當時就已經死了,活下來就是為了完成那個任務。

    今天,那個任務終于完成了,我也終于可以去了。

     伢子,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知道這一切,但是我要告訴你,這件事情不是你能想象的,也不是你能知道的,如果我現在可以選擇的話,我一定會選擇永遠不知道這件事。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借着這個機會壓低聲音跟我說了一句:“伢子,你爺爺臨終前給我寫了一封信,讓我務必告訴你一句話,這句話是他用命換來的。

    ” 我激動得渾身發抖,我爺爺竟然在臨終前給黃七爺去了信,竟然還給我留下了一句話,他給我留下了什麼話? 他在我耳邊低聲說道:“金門的祖師爺,并不是人。

    ” 我一下子愣住了,金門的祖師爺不是人,那他究竟是什麼? 是神? 是鬼? 還是黃河裡的怪物? 這樣一想,我不由分了神,黃七爺趁機掙脫了我,一下躍入鬼洞中,又從裡面拉着鐵鍊,将那道石門慢慢閉合了。

     我撲過去,使勁拉扯那條鐵鍊,卻發現鐵鍊已經在裡面扣死了,無論我使多大勁,也拉不動半分。

     我使勁敲打着石門,大聲喊着:“猴子,猴子!” 猴子卻站在那裡,冷冷看着一切,并不過來幫我。

     龜葬殿不斷往下掉着龜甲,河水嘩啦嘩啦流入大殿中,河水很快沒過了小腿,各種龜甲、死魚在水上漂着,黃河水澆在我身上、頭上,我的視線漸漸模糊起來。

    這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悠揚的笛音,笛音袅袅,非常古怪,我聽了幾聲,就覺得頭腦發脹,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霧,周圍都恍惚起來。

     迷迷糊糊中,我就看見黃曉麗緩緩走了進來,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袍子,手中拿着一截蘆管,緩緩吹奏着一曲古怪的曲子,那曲子音調古怪,我越聽越覺得眼皮重,忍不住就要睡過去。

     古洞中仿佛升起了一團白霧,白霧彌漫,空氣中有一股檀香的香氣,我腦子裡暈暈沉沉,眼前像隔了一層濃霧,周圍都變得恍恍惚惚,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在那裡,這裡又是哪裡,隻覺得周圍的這一幕好像發生過,腦子卻針紮一般疼,怎麼也想不起來。

     我使勁動了動,才發現手腳都不當家了,人像在夢魇中,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隻能眼睜睜看着她一步一步走遠。

    我麻木地想着,黃曉麗,黃曉麗……啊,黃曉麗怎麼突然到了這裡?她要做什麼?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想喊她一聲,嗓子卻像被什麼東西死死掐住了,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我就像一截枯木頭一樣傻傻站在那裡,看着黃曉麗翩翩走了過來,她凄然一笑,說:“流川,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後悔?” 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