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黃河鬼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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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癱倒在地上,喃喃自語:“造孽呀,孫傻子又送去了三個,又是三個!” 他焦急地來回踱了幾次,皺緊了眉頭,說村裡的壯勞力都去沙溝子背鐵礦石了,他還要留下照看老人孩子,不能陪我們去。

    他想了想,火急火燎地叫了個人,陪我們一起去。

     他叫來一個半大小子,腦袋很大,眼睛卻很小,額頭上吊下來兩條苦瓜眉,名字就叫大腦殼。

     大腦殼的身世很傳奇。

    有一年黃河發大水,一個封得嚴實的大木桶沖到了河灘上。

    有人打開木桶一看,裡面一層層的花襖裡,裹了一個嬰兒。

    這個嬰兒被抱回了上河村,吃着百家飯長大,也許因為營養不良,腦袋才長了那麼大。

     老支書說大腦殼小時候老吃不飽飯,有次頂不住餓,竟然自己偷偷跑去古桑園摘桑葚子,他認識去古桑園的路。

    老支書嚴肅命令他,這次必須要給我們帶好路,不然要讓他償還這幾年偷大隊食堂的饅頭。

     大腦殼聽說要去古桑園,臉色刷一下變了,但是見老支書神色嚴肅,也不敢說什麼,隻好哭喪着臉答應了。

     我們臨走前,老支書讓大腦殼背上一杆獵槍,又從懷裡掏出了兩個香包,說香包裡裹着硫黃和龍骨,黃河裡的大蛇、鼈精最怕這東西,聞到就會遠遠避開,讓我們時刻揣在身上,千萬别拿下來。

     他解釋着,按照老輩人的說法,人漂在黃河上,身上總要帶點辟邪的物件。

    現在解放了,不提往年的事情了,但是老輩人都這樣說,肯定有他的道理。

    說我們這些學生娃娃,不知道黃河深淺,還是帶上保險。

     我聽說這香包裡是龍骨,想起爺爺曾說過,這龍乃水族之王,别說是在黃河中,就算南洋跑船的老海員,都會千方百計找一些龍骨、龍鱗做成香包,帶在身上辟邪。

    當時我就想打開香包看看,老支書臉色有些不大自然,說這龍骨隻是一個叫法,就是龜甲研磨的粉,哪能是真的龍骨? 我當時留了個心眼,問老支書多要了一個香包給金子寒,金子寒擺擺手拒絕了,雖然還是沒對我說什麼話,好在對我的态度也不那麼冷了。

     出發前,我問了問大腦殼古桑園的事情。

    大腦殼這人一緊張,就愛結巴,他結結巴巴地說,老褲衩灣不光死人多,水底下也不太平,有人說那水底下有個吃人的怪物,專門候在水底下吃人。

    他聽一個從水裡逃出來的人說,大白天在老褲衩灣裡行船,本來走得好好的,天突然就黑得像墨汁,啥都看不見了,黑霧裡就出現了兩盞紅燈籠,然後咔嚓一聲響,一個物件劈頭打下來,将他們的船打翻了。

    他運氣好,被巨浪沖到了岸邊,撿了半條命,不過這輩子再也不敢下水了。

     他結結巴巴扯了半天,最後才說了去古桑園的路。

    古桑園在黃河下遊的峽谷深處,要去古桑園,先要過老褲衩灣,那裡是黃河上的一個關卡,四周全是懸崖峭壁,就老褲衩灣中間一條縫,黃河水從石縫裡穿過去,水裡漂的東西就卡在石縫裡,待洪水退下,就看見石頭縫裡卡的都是死人。

     大腦殼心有餘悸地對我們說,那些懸崖上挂的死人,屍體都被水泡爛了,經太陽一曬,腫得像口水缸,誰撐船從底下過去,有時候屍體會突然爆開,爛肉飛濺,腸子能纏到船夫的脖子上! 比起這些懸崖挂屍,大腦殼更怕古桑園。

    他說自己雖然去過古桑園,但是隻摘了一些桑葚子就出來了,沒敢多待,也不知道裡面究竟有什麼。

     三人沿着黃河古道走了大半日,就到了老褲衩灣。

    老褲衩灣地處深山峽谷中,水流很急,河水中看不到一點浮冰,老遠就聽見河水沖刷在岩石上的轟隆聲。

     到了老褲衩,我往四周一看,發現這黃河水順着連綿起伏的群山一路奔騰而來,到了這裡,群山漸漸合攏,隻留下了一線入口,那狂暴的黃河水便在這裡聚成了一條高高的瀑布,往下傾瀉,一時間水花四濺,聲震十裡。

     我們貼着岩壁小心走了一程,腳底下是轟隆隆的流水,飛瀑直濺,好容易走過了這段飛瀑,卻發現前面的岩壁已經崩塌了。

    大腦殼說,我們可以沿着河道過去。

    但是我們走過去一看,卻發現河道全是滿滿的黃河水,水中還豎起了一叢叢的尖石,尖石陣中散落着船闆、船篙,依稀還看得到大堆大堆的骨頭。

     這到處都是亂石的河道,我們怎麼可能走過去? 大腦殼也直呼奇怪,他結結巴巴地說:“俺們……俺們當時來的時候,這裡沒那麼多大石頭……” 金子寒這時突然停下,說道:“這路不能走了。

    ” 我們順金子寒望着的山梁看去,不覺大吃一驚。

     黃河古道兩邊都是數千米高的懸崖,懸崖仿佛刀劈一般筆直,石縫中頑強生長着許多蒼松。

    最古怪的是,那些枝丫斜出的蒼松上,竟然吊着一具具死狀可怖的屍體。

     這些懸挂在松樹上的死人,應該是汛期時死在黃河中的人。

    那時黃河水大,整個峽谷都被水填滿了,屍體順着黃河一路沖下來,最後流到這個峽谷中,被挂在了懸崖上的古松樹上,成為了獨特的懸崖挂屍。

     我看了看,那些懸屍身上黑糊糊的,像披上了一件大黑袍子。

    這些屍體不知道在山崖上挂了多久,皆是一具具面目猙獰的幹屍,外面裹着件爛成破布條的衣服,還有些屍體被老鹫啄開,腸子流在外面,拉得老長。

     我以前也聽說過這懸崖挂屍,但是真見到那一具具流着腸子的幹屍,心中也是忍不住一陣惡心。

    大腦殼更是死死捂住嘴,臉色蒼白,幾乎要當場吐出來。

     金子寒卻很平常地看着這些懸屍,說:“我們走黃河棧道過。

    ” 他說的黃河棧道,是古人圍繞着懸崖修建的一條古石道。

    那古棧道荒廢多時,好多扶手和石闆沒有了,有的地方甚至和黃河水齊平。

    黃河水咆哮着沖過棧道,我心裡直發顫,不知道這棧道能不能走得通。

     金子寒沒等我們回話,自己先翻上了古棧道,在前面帶路,我和大腦殼隻好跟在他身後走。

     這古棧道不知道已經修建了幾百年,棧道旁的木頭扶手早腐爛了,好多處石路也崩壞了,踩上去碎石亂滾,落到奔騰的河水中,瞬間就被沖到了下遊。

     大腦殼兩腿發軟,戰戰兢兢走在古棧道上,看着下面奔騰的河水,幾乎一陣風就能将他吹下去。

     我和他相互鼓勵着,兩個人戰戰兢兢走了一程,終于到了懸屍下。

    我走在晃晃悠悠的古棧道上,越想走快,腿腳越邁不開步子,我想着上面就是一具具慘不忍睹的懸屍,禁不住要往下看。

    到了這裡,黃河水已經趨近平緩,呈現出一派黃褐色,水上漂着一叢叢的水草,順着河水緩緩流着。

     金子寒這時候回過頭說了聲:“别看水裡。

    ” 我一愣,收回眼神,緊趕了幾步,走了過去。

     走過去一看,大腦殼竟然在搖搖欲墜的古棧道上停了下來,驚恐地看着水下,渾身顫抖,身子一歪,眼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