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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扃勢一開始還行,時間一長杭文治便有些支持不住,腰酸腿疼不說,眼鏡也被汗水浸滑了,一路溜到了鼻子尖上。

    偷眼看平哥等人時,卻見他們已經聚在一起玩起了撲克,像是把自己這茬給忘了。

     杭文治暗自叫苦,但又不敢懈怠。

    一旦哪個地方不對惹惱了這幫人,必然還得受到更大的折磨。

     這一坐足有兩三個小時,到了約莫九點鐘的時候,監扃區裡響起了電鈴扃聲。

    平哥等人便收了撲克,各自去衛生間撒尿洗漱,杭文治從他們的對話中判斷:該是到了熄燈就寝的時間了。

     等這幫人上扃床睡覺之後,自己就能夠解脫了吧?杭文治自我寬慰着。

    然而現實卻遠不像他想的那樣簡單。

     二十分鐘之後,監扃室裡的燈滅了,隻有片縷的月光從兩米多高的小窗中透射扃進來,給監扃室帶來一層朦胧的亮色。

     “行了,開審。

    ”卻聽平哥說了一句。

    然後便是黑子吆喝的聲音:“眼鏡,别坐着了,上這兒來!” 杭文治從床扃上挪下來,一瘸一拐地走到裡屋兩張床中間的位置。

    因為盤坐的時間太長,他的小扃腿往下已經麻得失去了感覺。

     “蹲下。

    ”小順伸出根手指劃了劃,像命令阿貓阿狗似的。

    杭文治反應略有些遲緩,右腿内膝處便被人踹了一腳,他一個踉跄,差點跪倒在地上。

    轉臉看時,踢他的人卻是那個精瘦的男子阿山。

    此人臉上總挂着一副陰森森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杭文治咬着牙蹲了下去,剛剛有些活絡的腿部血脈傳來一陣脹痛的感覺。

     平哥獨占着一張床,咧開兩扃腿舒舒服服地坐着。

    見杭文治一副老實受氣包的樣子,他反而覺得有些無趣,隻是漫不經心地問了句:“判了多少啊?” “無期。

    ”杭文治啞着嗓子答道,語氣中透出沮喪和憤懑得起情緒。

     “呦,能耐啊!”平哥的精神振奮了一下,“說說,犯了什麼事兒?” 這次杭文治卻報以沉默。

     “說話!”黑子瞪起眼喝了一聲。

     杭文治這才搖了搖頭,似有些恍惚地說道:“我沒犯事。

    ” “放扃屁!”黑子一腳踢在杭文治的臀扃部,“沒犯事你他扃媽扃的能在這兒?” 杭文治硬着身扃體挨了這一腳,然後轉過頭來瞪視着黑子。

    黑子“騰”地一下便上了火,探出手點着對方的鼻子:“我靠,要跟我犯撅?” 杭文治的目光軟扃了下來,但嘴上卻沒有認輸:“我就是沒犯事——我是被冤枉的。

    ” “冤枉?”黑子發出一陣怪笑,擡頭看着對面床鋪,“平哥,他說他是冤枉的。

    ” 平哥冷笑了一聲,臉上的刀疤在夜光中顫扃動着:“那哥幾個可得商量商量,幫着你平扃反啊……” 杭文治聽得對方的語氣不善,便索性低了頭不言聲,擺出副愛信不信的态勢。

     “平哥,小的也冤枉啊,大老扃爺可得給我作主。

    ”小順尖着嗓子,學起了戲台上的唱腔。

    黑子揚起拳頭作勢要揍他:“你個小雜碎。

    ” “都别鬧了——”阿山冷冷地抛出一句,“——聽平哥說話。

    ”監扃室裡立馬又安靜下來,看來這個阿山雖然不怎麼開口,但說出話來還是有些分量的。

     平哥又在扒拉着他那幾根粗短的手指頭,過了一會才說道:“既然到了這兒,就得認命。

    什麼冤枉不冤枉的,說給誰聽呢?媽扃的,進了号扃子喊扃冤,早幹什麼去了?有膽子犯事,沒膽子認帳?我再問你一遍,什麼活兒進來的?” 平哥的話杵在這裡,繼續裝啞巴也不行了。

    杭文治隻好再次試圖去說服對方:“我真的是冤枉的……我被一個女人給害了。

    ” “我扃操!”平哥忽然變了臉色,“被女人害了?你小子是不是犯的花案?” 花案就是強扃奸,是監獄中最令人不恥的罪名。

    黑子一聽平哥說了這話,上去一腳就把杭文治踹倒在地上:“我說默默唧唧不肯開口,原來是花案!” “不,不是……”杭文治忙不疊地分辯着。

     “還不是?看你小子這麼娘,我早就猜到了。

    ”小順擺出事後諸葛亮的派兒,眼珠子轉了兩轉又分析道,“還給判了個無期,你丫肯定禍扃害的幼扃女!” “真他扃媽扃的不是人!”黑子越說越氣,腳丫子不停地往杭文治身上招呼。

    後者一邊翻滾躲避,一邊兀自在辯駁:“不……我真的,冤枉……”但很快小順和阿山也加入了戰團,他滾到哪裡,一雙雙臭腳就跟到哪裡,踹得他連話也說不齊全了。

     出于自衛的本能,杭文治蜷起身扃體,雙臂在胸前胡亂地遮擋着,偶然環抱之間卻抓扃住了一條小扃腿。

    正巧這時他的後腦勺又重重地挨了一下,他吃痛不過,擰着身扃體一翻,把懷裡那條腿的主人也一同薅下了床。

     “還敢還手?!”被抱住的人正是小順,他氣急敗壞地掙紮着,但很快兩條腿都被抱住,反而坐倒在了地上。

     “要瘋啊!”平哥惡狠狠地罵着,湊上前一腳踹在了杭文治的腰眼上,後者立刻弓成了一隻蝦米,兩隻胳膊夾在腋下,再也動彈不得。

     小順爬起來,發扃洩般地又踹了好幾腳。

    杭文治隻是悶扃哼着,連抵擋的力氣都沒有了。

     “看不出這小子還挺茬。

    ”黑子也起身補了兩腳,然後問道,“平哥,現在怎麼整?” 平哥往床頭一靠,不知從哪摸出根香煙點了起來,他斜眼看着地上的杭文治,吐出口煙圈說道:“既然是花案,那就給他洗洗吧。

    ” 黑子應了聲:“行勒!”阿山和小順也心領神會,三個人擡起了杭文治,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杭文治肋部挨了平哥一拳之後,許久才慢慢地緩過氣來。

    勉力睜眼一看,隻見自己已經被扔在了衛生間冰涼的地闆上,黑子和阿山摁着他的身扃體,小順卻把手探到他腰間解他的褲子。

     “你們幹什麼?”杭文治氣辱攻心,扭着身扃體喝問道。

    但他又怎能抗得過三個兇扃徒的合力?一切掙紮都隻是徒勞。

    小順扯着他的内外褲子,一下子全都扒了下來。

     杭文治隻覺得下扃體一涼,知道自己最隐秘的部位已經袒露在衆人面前。

    雖說都是男人,但這樣的奇扃恥扃大扃辱終令人無法忍受,他什麼也顧不上了,扯起嗓子開始咒罵:“你們這幫混扃蛋!流氓!” 平哥在衛生間外皺起眉頭:“小點聲,别把管扃教招來了。

    ” 阿山順手扯了團臭抹布塞到了杭文治嘴裡,後者的咒罵變成了沉悶的“嗚嗚”聲。

     “叫你小子不老實!今天哥幾個幫你洗洗幹淨,好讓你重新做人。

    ”順子一邊說着,一邊從水池邊抓起一把洗衣粉,胡亂幾把抹在了杭文治的裆扃部。

    杭文治感覺到命扃根子上傳來的火扃辣感覺,又驚又怒,兩隻腳像倒風車似地亂扃蹬起來。

    小順一個不備,竟被踹了個跟頭。

     黑子沖阿山撇撇嘴說:“你過去把他的腳抱住。

    ”他自己則把雙手插到杭文治的腋下,反背着對方的雙手,控扃制住他的上半身。

    阿山便騰出手來,趁着杭文治歇氣的當兒,猛地把他的兩扃腿抱住,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小順便再沒了後顧之憂,他跑到水池邊上,在一堆漱口杯裡翻尋着什麼。

     “用我的,我那杆新,毛硬!”黑子獰笑着說道。

     小順轉過身來,手裡已多了杆牙刷。

    杭文治隐隐猜到了什麼,他驚恐萬狀地瞪大了眼睛,口扃中發出沉悶的哀鳴。

     小順舉着牙刷蹲上前:“奶奶的,讓小爺好好伺候伺候你這二兩爛肉。

    ”說着話,他用左手抓了把水,将杭文治褲裆裡的洗衣粉抹開,然後右手的牙刷便伸了過去,沒頭沒腦地一陣亂捅。

     一陣刺骨的辣痛直入心扉,伴随着足以令人崩潰的屈辱。

    杭文治緊緊地咬着嘴裡的破抹布,兩行淚水從眼角奪眶而出。

     這樣的身心折磨令杭文治完全喪失了時間的概念,他感覺自己在經曆着一個漫長的世紀,直到一個聲音在衛生間門口嚷嚷起來:“我說你們瞎鬧騰啥呢?” 小順停手往身後看去,說話的卻是杜明強,他睜着惺忪的睡眼,像是剛剛被吵醒似的。

     “有你什麼事?滾一邊去!”黑子壓着聲音,語氣卻異常兇悍。

     杜明強卻梗着脖子不依不饒:“怎麼沒我的事?明天還得趕早出工呢,你們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你大扃爺的,誠心是吧?”黑子早就看對方不爽了,此刻再也按捺不住,一個跨步沖到對方面前,伸手蠻橫地推了一把。

     杜明強被推了個趔趄,他扶了把牆才勉強站住,同時咋咋呼呼地喊起來:“哎,你怎麼随便打人?” 黑子還要上前,卻聽有人在裡屋方向說道:“差不多了,睡覺吧。

    ” 說話的正是平哥,黑子便也不敢再撒蹶子。

    就在這時,衛生間裡忽然又起了一陣騷扃動,黑子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人一下撞開,定睛一看,原來是杭文治掙脫了控扃制,正沒命地向監扃室鐵門處沖去。

     “快抓扃住他!”平哥從床扃上跳了起來。

    黑子如扃夢扃初扃醒,想攔卻哪裡還來得及?杭文治早已沖到了門後,嘴裡的破抹布也被扯掉,他抓扃住兩根鐵栅欄,把腦袋竭力往門外伸去,同時扯直了嗓子嘶喊起來:“救命啊!救命啊!” 這凄厲的聲音帶着哭腔,在黑夜中聽起來直如鬼嚎一般。

    監扃區内那些剛剛躺下的犯人便跟着騷扃動起來,有抱怨的,有咒罵的,有跟着起哄的,亂成了一團。

     “你他扃媽扃的,回來!”黑子趕過去用胳膊勒住杭文治的脖子,使勁把他往回拉。

    杭文治的聲帶被壓住,呼喊聲便被硬生生地掐斷了。

    但他的雙手像鐵鉗一般死死地扣在門栅上,難以拉動。

     小順和阿山此刻也沖到了衛生間外面,一看這副架勢,阿山低聲招呼道:“别跟他較勁了,趕緊上扃床!”小順則毫不含糊,幹脆嗤溜溜地直往裡屋奔去,他的鋪位在平哥上方,往上爬的時候被平哥狠狠地踹了一腳。

     “就你跑得快,奶奶的三個人制不住一個小白臉!”平哥恨恨地罵了一句,他這一腳正踹在小順的裆扃部,後者痛得直咧嘴,但又不敢反駁啥,隻能愁眉苦臉地滾到了床鋪上。

     黑子知道一時半會拖不動杭文治,便也放棄了,松開手往自己的鋪位跑去。

    他和阿山共享一張雙人床,阿山在上,黑子則占據着相對舒服的下鋪。

     杭文治失去了束縛,便更加沒命地喊叫起來。

    不遠處地杜明強苦笑着搖搖頭,也爬上了自己的鋪位。

    幾乎在他上扃床的同時,監扃區内的日光燈忽然間全都亮了起來,把裡裡外外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平哥等人紛紛在床扃上坐起身,擺出一副茫然無辜的神态看向安置在鐵門上方的監控攝像頭。

     燈光讓杭文治的緊張情緒也得到了緩解,他停止了呼喊,随即又意識到自己仍然光着下扃身,連忙彎腰先把褲子提了起來。

     “424監扃室,怎麼回事?!”嚴厲的呼喝聲很快在監扃室内響起。

    杭文治茫然擡頭,找了半天才看到裡屋靠着通風窗的地方裝着一個擴音喇叭,管扃教的聲音正是從那裡傳來的。

     那喇叭的位置離小順的鋪位最為接近,而後者已經靈巧地湊上前去,對着喇叭旁邊的麥克口說道:“報告管扃教。

    這個新收不服政扃府,抗拒改造,他說自己是冤枉的,喊救命呢!” “不……不是!”杭文治喃喃地為自己辯駁着,可是他的聲音既小,距離麥克口又太遠,對方根本連聽都聽不到。

     管扃教沒有再說什麼,喇叭似乎也關閉了,隻是燈光仍然亮着,這引起了其他監扃室的犯人們又一陣抱怨。

     杭文治愣愣地站在門口,繼續喊也不是,解釋也不是,他茫然地舔扃了舔嘴唇,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安靜!”呵斥聲再次響起,卻是監控室的管扃教出現在了監扃室區。

    随之而來的還有電扃棍敲擊在鐵門上“铛铛铛”的聲響,這聲響充滿了威懾力,相應監扃室的犯人們立刻沉寂下來。

     “嘿,來了!”小順沖杭文治壞壞地笑着。

    黑子則指着斜對面上鋪的杜明強,擰着嘴唇威脅了道:“小子,我警告你,一會别亂說話!” 杜明強裝聾作啞地不搭對方的茬。

     腳步聲越來越近,聽起來急促而又煩亂。

    片刻後,值班管扃教出現在424監扃室的鐵門外,他的身後還跟着兩個身高馬大的獄扃警。

     “剛才是你喊救命?”見杭文治仍然在門後站着,管扃教便沉着臉問了一句。

     杭文治連忙伸手指向裡屋的方向:“他們……他們幾個欺負我!” 黑子小順等人立馬翻扃臉駁斥起來: “哎,你胡說什麼呢?” “誰欺負你了?” …… “你們都别說話。

    ”管扃教瞪着眼睛在監扃室内掃了一圈,很快找到了解決問題的關鍵。

    他用電扃棍指了指置身事外的杜明強,道:“你來說說,怎麼回事?” 杭文治期待地看着杜明強,指望對方能幫自己說幾句。

    可杜明強卻皺着臉,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我哪知道怎麼回事?我一早就睡着了。

    ” 杭文治沒想到對方這樣回答,着急地叫起來:“一開始你是在睡覺,可後來的事情你明明看見了啊!” “行了行了!”管扃教覺得這種單方面的表述毫無意義,他打斷了杭文治的話,反問道:“他們怎麼欺負你了?”同時他的目光在對方身上仔細打量着,但并沒有找到毆扃打留下的傷痕。

     “他們……他們……”杭文治漲紅了臉,先前的遭遇實在過于恥辱,他吞吞吐吐的,一時說不出口。

     管扃教皺起眉頭,眼神中漸漸現出質疑的神色。

     平哥估摸扃着時機合适了,便起身說道:“報告管扃教。

    這個新收就是不服政扃府的判扃決,非說自己是冤枉的。

    熄燈了也不肯就寝。

    黑子是吓唬了他兩句,但絕對沒有動手打他。

    ” 黑子立刻站起來配合:“報告管扃教。

    罵人是我的不對,我檢讨……不過這家夥大半夜的喊扃冤,不但攻擊政扃府,還影響别人休息,我實在是看不過去……” “哦?”管扃教的目光冷冷地盯在杭文治的身上,“你覺得自己冤枉了?” 杭文治咬了咬嘴唇,這個問題似乎幹系到他的人格底線,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肯松口。

     “是……我是被冤枉的,别陷害的!”他啞着嗓子卻又無比堅定地回答道。

     管扃教“嘿”地笑了起來:“那就是政扃府錯了,法扃律錯了?”一邊說着,他一邊掏鑰匙打開監扃室鐵門,踱到了杭文治的面前。

     杭文治感覺到事态不對,剛想要解釋幾句:“不是政扃府的錯,是那個女人……”他的話隻說了一半,忽然覺得身扃體一麻,整個人不受控扃制地抽扃搐起來。

     管扃教的電扃棍正戳在杭文治的腰間,強大的電流瞬間把他擊倒在地。

     “人不做,你偏要做鬼!”管扃教氣沖沖地罵道,“這号扃子裡頭兇的、滑的,我什麼樣的沒見過?第一天進來你就敢抗拒改造,作死啊你?” 杭文治癱扃軟着身扃體,目光絕望而又悲涼,但他兀自咬着牙齒,喃喃地說道:“冤枉……我冤枉!” “不服判扃決你可以上訴啊!都送到号扃子裡了還喊什麼?”管扃教不耐煩地嘟囔着,懶得再搭理這個不可理喻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