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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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回眷戀在方笙身上的眼光,他轉身面對香港聞名世界的夜景,壓下種種渴望見她的念頭,不讓情感沖破自制的困囿脫匣而出。

     “騙鬼,你的眼睛在噴火,這叫沒事?老實說吧,在上回逼你以婚姻換取利益後,如今那老頭又對你要求什麼不人道的事了?”湯森問得直接。

    俊美的中東式面孔裡鑲着純藍如晴天的眼珠,精銳的啟動探詢光采。

     “我是個失敗的男人。

    ”他對着天空吐納,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覺泛着青白。

     看來情況嚴重得很,湯森凝視他的側面。

     “你不是失敗,隻是太過堅持自己初時所設定的目标,也太過于重視别人的托付,往往到最後都是把自己逼到死角地無所謂。

    可惜你不是耶稣的信徒,你頗得他的精髓。

    ”這男人太重原則、太重承諾,也絕不允許自己訂下的規則有丕變的一天,連他自己也不允許,這是他引以為傲的自制與自律。

    在湯森看來未免活得太累!否則那會連發展自己的事業也必須暗中進行? 鐘适不想與朋友深談這方面的問題,剖析自我并非他慣做的事,何況他與方笙……什麼也不會是。

     那個妖女存心要他難受的,對不對?從他自台灣回港之後,幾乎每三天,家中的傳真機就會在半夜十二點吐出一兩句像詩又像散文的東西。

    然後令他為此而徹底失眠、輾轉反側—— 你說你是你我是我,風吹花開依舊是兩朵。

    縱使同枝也不交溶,若要合一除非等花落—— 方笙你說不愛我并非說謊,月亮要落那顧得海洋?可是我把你望了又望,難道你當真沒有說謊?—— 方笙沒有月光的容顔,沒有塵俗的空間;沒有追憶的淚水,沒有如願的永恒—— 方笙一次大意,便是永久的放棄,幸福的靈光,隻一閃爍,便無蹤迹—— 方笙最後到來的一份傳真,更是成功的粉碎他的冷靜。

    如果之前他已決定遺忘她的種種,此刻也再度被深深烙印上心版,永遠劃不去那深烙入血肉中的名字——方笙,也怨恨着自己執着太過。

    但他無力去改變既存的一切與遺憾。

     那份傳真說明了這些心情記事,來自四年來日記上思念他的镌刻,尤其是前些日子為他的拒絕所寫下的心傷。

    不過那不是要撩動他一些什麼,隻是她已決定徹底忘掉四年來的單戀,重新迎向她的新戀情。

    在焚燒掉日記之前,她覺得他有權利知道,也應該知道她用了四年戀着他,但這隻是告别,不是想續起什麼緣份,畢竟他即将是她的——大伯。

     然後,她以一首席慕蓉的話劃下四年單戀的句點—— 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讓我們結一段塵緣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樹長在你必經的路旁陽光下慎重的開滿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當你走近請你細聽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淚水而當你終于無視的走過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P.S鐘适,在有過那樣的交集之後,硬是出生疏的距離,其實是挺尴尬的事。

    再怎麼表現出若無其事,強調着雲淡風輕,到底是一種牽強了。

     對!在寫這份心情時,我很傷心,所以顯得低落。

    但你無須為此背負上太多自責(尤其你肩負的種種已多不勝數)。

    我已調适好心情,為我們的曾有過往上扉頁。

    是結束了,真的,盲目了四年,終究一場空,你仍是無心于我,我隻能如你願的結束。

     這是最後一份傳真,宣告曾有的來往已成往事。

     再見祝好——方笙她是當真在告别嗎?還是告别的同時存心讓他不好過,看清自己放棄的是怎樣的一份癡心? 而她是真的在傷心嗎? 那個妖女兼小狐狸真的弄得他無法下正确的判斷了!她的淚水沒有虛僞,她的精悍也不容置疑,她的柔弱并非假裝,她的善謀亦難忽視。

    那麼,了解這樣奇特心性的女子之後,便很難去斷定她必然的行事方式了。

     是真?是假? 是純粹在抒發情懷?還是别有所圖? 不!他早已命令自己不要去想。

    然而,她突然的近在咫尺。

    來到香港,依偎在鐘迅懷中,叫他如何能不去想? 她傳來的隻字片語如刀般一一利入心中,聰明如她,怎會料不到後果?徹底的讓他心神不定,一再的與黑夜共迎白天的到來,睡眠之于他似乎已是上輩子的事了。

     結束了嗎?在攪動得他無法平心靜氣的此刻?她存心要他難受是吧?肯定是。

     “鐘!拜托你撥點精神給我,讓我覺得自己并非隐形人OK?”湯森簡直快跳腳了!忍不住奪過鐘适手上的酒杯,怕他太用力而捏碎且傷了自己。

     鐘适笑得有絲歉意與自嘲。

     “你曾說過我有一天一定會為自己的固執而吃上苦果。

    ” “如何?” “那麼,隻能說你料事如神。

    ”他拍了拍他的肩,轉身走出陽台。

    因為他的未婚妻已過來找人了。

     他走出去時,金玉斐正好抵達。

     “适,我還以為你又躲回公司工作了!鐘世伯已到會場,咱們去打聲招呼吧!”不由分說挽了人就要走,邊道:“我覺得你養父近來對我冷淡不少。

    難道他如外人所說的,一旦工作上的目的達成之後,就将别人撇開嗎?還是他在氣我爹地提出要你去美國幫忙他的事?世伯也太過份了!一旦你成為我們金的女婿,當然是入我們金家幫忙羅!那有可能留你在香港替别人賣命,更何況鐘家财産又沒有你的份!” 鐘适沒有理會她的抱怨兼唠叨,灼燙的目光隻焚燒在巧笑倩兮的佳人身上,又那來閑工夫理會呱呱叫的烏鴉是怎生的模樣? “鐘适!”金玉斐那會不明白自己被冷落!嬌怒的叫了出聲,同時也引得他們要招呼的人的注目。

     鐘适低下頭冷冷瞥了她一眼,教向來被奉若女王的金小姐也不禁在目光的威力下避了開去,承受不了他眼中蘊含的怒意。

    她隻能緊緊勾住他手臂,以示威的笑去移轉怒氣給别人——例如方笙。

     “方小姐好大面子,竟然讓不愛出席宴會的世伯出來走動,還讓父子倆當仙女似的拱了出來,好不嬌貴!” 方笙露出笑容,有禮的點了下頭。

     “好久不見,金小姐。

    聽阿迅說你老是覺得香港亂且擠,想回美國呼吸新鮮空氣,真難為你為鐘大哥所做的犧牲。

    ”她轉而看向鐘适,并且在心中期望自己的演技夠好。

    不要呀!千萬不要露出自己的相思。

    “大哥,這就是您的不對了,要體貼一點,即使是準老婆,也要憐香惜玉才對喔!” 他深深看着她,想剝除她純真面孔,看到她内心深處真正所要的,絕非如外表所顯示的幸福滿足……對吧? 鐘重陽對金玉斐的出言不遜感到厭煩。

    這種不知輕重的千金小姐要不是尚有利用價值,誰耐心與她攀親帶故虛與尾蛇?瞧瞧人家方笙多麼識大體! “玉斐,你的意思是世伯我做人不公平了?”他微哼着。

     “世伯确實對我比較壞。

    ”不懂得讨好的千金小姐嬌哼以對。

     方笙居然是出面打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