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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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好,不聽我!不要聽我!”他哽塞的說,一下子就把她的頭抱在胸口,她緊貼着他,把眼淚鼻涕弄了他一身。

    他抱緊她的頭,不停的說:“不要聽我,不要聽我,我太壞了!我是天下最壞最笨最該死的人!那晚你拚了命救我,撕掉整件衣服來包紮我的傷口……而我,我用什麼來回報了你?我是太壞了,太壞了,壞得不可原諒……” 她哭得更傷心了。

    原來,任何人内心深處的委屈,一旦被說破了,了解了,會使人真正放聲一恸的。

    她就“放聲一恸”了。

    甚至顧不得會不會驚動奶奶。

    他讓她耍不住的用手帕去擦她的眼淚,她的淚水那麼多,使那條小手帕簡直不管用了。

    于是,他一任她把眼淚沾濕在他的衣服上。

     好一會兒,她哭停了。

    經過這樣一次大恸,她覺得心裡反而舒服多了。

    這些日子來,一直堵塞在那兒的一口怨氣,似乎舒散開來了。

    他低頭看着她,用手扶着她的頭,然後,他熱烈而激動的輕喊了一聲: “雅晴!”俯下頭來,他想吻她。

    她立即把頭一偏,閃開了。

    他眼裡掠過了一抹受傷的、深刻的悲哀,他按捺住了自己,低聲問:“還在恨我?不肯原諒我?還是──我仍然不算得到了你?”她躺回床上,轉開了頭,拒絕回答。

     他歎了口長氣。

    “我又錯了。

    ”他說:“我不問你,不逼迫你,不再給你任何壓力。

    ”他拉上棉被,蓋好她,溫柔的凝視她。

    “我能不能在這兒陪着你?”她輕輕搖頭,伸手去輕觸他的面頰。

    夢的衣裳24/30 “你瘦了。

    ”她低語。

    “你該睡覺!” 他眼裡閃過一道光彩,因她的“關懷”而滿心感動了。

    他不由自主的側過頭去,吻了她的指尖。

     “你──也瘦了。

    ”他說:“不過,我要讓你很快胖起來。

    雅晴,快些好起來吧!”他緊握住她的手。

    “你把大家都急壞了。

    奶奶去廟裡給你燒香,她堅持你是沖犯了什麼鬼神。

    ” “奶奶──”她怯怯的問:“懷疑了嗎?我有沒有穿幫?” 他搖搖頭。

    “你沒穿幫,我卻差點穿幫了。

    ” “怎麼?”“有天晚上,你病得很厲害,我坐在你房門口扯頭發,被奶奶撞到了。

    ”“哦?”她驚愕而擔憂:“奶奶說了什麼嗎?” “她說:傻小子,扯光頭發也治不好病!你回房間去睡覺,你妹妹會好起來的。

    她很感動,因為我們‘手足情深’!” 她忍不住笑了笑。

    他死盯着她,眼眶濕了。

     “怎麼了?”她不解的問。

     “你笑了。

    ”他屏息說。

    “你不知道這笑容對我的意義!”他跳起來,因為自己流露的熱情而狼狽了。

    “我聽你的話,我去睡覺。

    可是,你也要睡,好好的、甜甜的睡一覺,明天就可以下床了。

    嗯?”他望着她。

     她含笑又含淚的點頭。

    他轉身想走,又回過頭來,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後,他小心翼翼的俯下頭來,在她額上印下了輕輕一吻,他耳語般的、飛快的說了幾句: “希望這不算是冒犯你!不管時機到了還是沒到,我必須讓你了解,我愛你,雅晴。

    ” 站起來,他頭也不回的跑出了房間。

     她卻躺在那兒,清醒而感動,心酸而欣慰。

    她自己也不明白這情緒算是什麼。

    但,她在這一瞬間,深深體會到一件事,如果你不明白什麼叫“愛”,你最起碼該了解什麼叫“被愛”。

    她閉上眼睛滿胸懷都為這“被愛”的“喜悅”而漲滿了。

     她很快就恢複了健康。

    第二天,她已經下床了。

    第三天,她已樓上樓下的奔跑了。

    第四天,她在花園裡采花捉蝴蝶了。

    奶奶笑着揉眼睛把她摟在懷裡,又摸她頭發又摸她脖子又摸她面頰:“整整瘦掉一圈了!”奶奶說,又唉聲歎氣起來:“唉唉,你們這些讓人操心的孩子,一會兒撞車了,一會兒又生病了!把我這幾根老骨頭都快折騰斷了!” 雅晴忍不住摟着奶奶的脖子,吻着她那滿是皺紋的面頰,鄭重的、發誓的說:“保證不再生病了!”“傻孩子!”奶奶笑彎了腰,一面笑一面忙着叫紀媽,給桑丫頭炖雞湯,煮當歸鴨,好好的“補一補”。

     生活又恢複常态了,兩兄弟也開始上班忙碌了。

    雅晴一連三天都聽到吉他聲,像一種呼喚,一種魔咒,使她心慌意亂而精神不集中。

    可是,她固執的不理會這吉他聲,在經過那小木屋前的折辱之後,她不能再理會那個人了,不管他是流氓或是天才!于是,有一天,當桑爾凱和桑爾旋剛出門不久,門鈴就響了,紀媽急急的來找她: “樓下有人找你!”“是誰?”“一個女孩子,我看……很像是萬家的女孩!” 萬潔然!她奔下樓,在花園門口看到了萬潔然,她站在鐵門外,一身素淨的白衣服,頭上戴着朵小白花。

    她有些迷惑,看着萬潔然,問:“怎麼了?”“我媽死了。

    ”萬潔然說:“一個星期以前的事。

    ” “哦?”她很同情,但,萬潔然臉上并沒有悲哀。

     “她總算走完了她這痛苦的一生,對她來說,死亡是個喜劇而不是悲劇,自從父親犯案入獄,她就沒有笑過,現在,她總算解脫了。

    ”她擡眼看她。

    “我哥哥要我來找你,他說,他在梧桐樹下面等你!”她的心髒不規則的亂跳起來。

     “我不去。

    ”她咬牙說:“請轉告他我不去!” “他說,如果你不去,他就找上門來了。

    不管會不會再和桑家兄弟打架,也不管會不會拆穿你的底牌。

    你知道,他是說得到做得到的!”這簡直是威脅,但,她了解萬皓然,如果他這樣說了,他真會做到。

    于是,她去了梧桐樹下。

     這是從小屋前吵架分手後,一個月以來,他們第一次再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