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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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家,你把筆拿來吧。

     來喝茶的不乏文人雅士,那些人有時詩興上來,便想要題字,因此茶館的牆上是任由人塗寫的,店主東會按時粉刷一遍。

    茶博士沒想到這老者居然也會要筆,但他做了多年茶博士,知道來的都是客的道理,端着筆墨過來賠笑道:客官也要題詩麼? 老者拿起筆看了看。

    這筆也不是什麼好筆,筆尖都已開岔。

    他也不管這些,蘸飽了墨,往牆上寫去。

     這個衣衫褴褛的法統老者要題壁,一下勾起了衆人的興趣。

    他們也不談戲了,一個個都圍過來看着。

    才見他寫下第一個字,有懂行的便贊道:好字!茶館裡的筆不是什麼好東西,但這老者用這種筆寫出的字一般酣暢淋漓,筆劃遒勁。

    他寫的是草書,一個個字越發顯得夭矯不凡,幾欲飛去。

     正因為是草書,大多數人都看不懂。

    先前那好事的漢子捅了捅邊上一個仕人打扮的,小聲道:李先生,這老頭兒寫的是什麼? 這李先生想必讀過幾年書,眯起眼來辨認着,念道:巍巍宮阙接天長,九阍帝子欲開疆。

    唔,就這幾個字。

     漢子道:怪好聽的,是道情吧?嘿嘿,這老頭兒也怪,道情不唱,卻寫在牆上。

     道情是法統中專有的一種曲調,那漢子也聽過。

    李先生也不理他,隻是接着念道:東城健兒備鞍馬,西城健兒市刀槍,家家裁征衣,戶戶舂軍糧。

    稚兒猶在抱,漫語阿爺早還鄉。

     這幾句一念,圍在一邊的人都靜了下來。

    戰争剛結束,幾乎沒有哪家是沒有親人死在戰場上的。

    能活到今天,他們都感到幸運,也隻想早點忘掉這場戰争。

    可是這幾句,卻又勾起了他們并不久遠的記憶,他們都想起了戰火仍熾時的情景。

     老者還在寫着,越寫越快,字迹也越發潦草。

    中間一段那個李先生已看不懂了,正在心慌,見後面幾句又清楚些,忙接着念道:君不見白骨蔽野紛如雪,高樹悲風聲飒飒。

    一朝英雄拔劍起,又是念到這兒,他又看不懂了,湊起眉頭辨認着。

     老者已落下最後一個字。

    他将筆一扔,高聲道:又是蒼生十年劫! 最後那幾個字龍飛鳳舞,筆劃也如利斧鑿出,一筆筆似乎要透過牆去。

    老者的聲音也很響,他拎起放在長凳上的包,揚長而去。

     茶館中所有人都驚呆了,但誰也不敢說話。

    一朝英雄拔劍起,又是蒼生十年劫。

    這兩句話中,似乎蘊涵着無限悲涼傷痛,又有着無限憤慨。

     成功了,那就是英雄。

    但出了一個英雄,天下蒼生又要經曆一番劫難吧?他們想着,冷汗涔涔,誰也不說話,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慶幸。

    半晌,才回過神來,擡頭望去,那個老者已不知消失在哪個街角巷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