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和平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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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從人群中走出幾個人,當先是個胖大漢子,走到我跟前道:我們是尊王團的請願人士,我們要見楚休紅都督。

     尊王團?我又聽到了這個讓我不舒服的名字。

    我微微皺了皺眉,道:我就是楚休紅。

    你們要請什麼願? 那漢子從懷裡摸出一卷長軸,喝道:楚都督,我代表尊王團二十萬赤膽忠心的成員,向都督請命為前鋒,撲殺共和叛賊。

    共和叛賊,其心可誅。

    亂我帝國,犯我疆域。

    尊王義士,忠心報國 這份請願書也不知是哪個冬烘先生起草的,後面全是四個字一句,我聽得不耐煩,但也不敢多說什麼。

    這尊王團在帝都的勢力越來越大,去年還隻是個在街頭宣講,拉人入夥的組織,今年就說有二十萬成員了,得罪了他們肯定沒好果子吃。

    我道:好吧好吧,尊王團的義士們,你們的意思我也明白了,隻是現在國家承平,共和軍正與我們談判聯合組成政府,不能說他們是叛賊。

    那漢子撲通一聲跪倒,身後那夥人也一個個跪下地來。

    這漢子聲嘶力竭地道:都督,您千萬不要為共和叛賊蠱惑啊。

    他們雖然号稱受帝國統治,卻是心懷叵測。

    若是聯合政府組成,勢必成為帝國末日,我二十萬忠勇尊王團員決不答應!都督,這是我們二十萬團員的血書,請過目。

     這漢子的嗓門居然不下于夏禮年,雖說軍營地處偏僻,我真怕鄭昭和丁亨利他們會聽到,忙道:好,好,請你給我吧。

     我隻想把他們打發了便是,哪知這漢子不依不饒,嘶聲道:都督,容忍共和叛賊入都,實是極大失策,若不當機立斷,齧臍已晚。

    我等不才,願為地軍團前鋒,掃蕩叛賊,還我南疆河山! 我心中暗罵,臉上隻能陪笑道:這位先生,今日我軍正值休息,若是諸位在此不去,地軍團将士連休息都休息不好,那隻能被别人掃蕩。

    先生之意,末将已經了然,還請先生暫且回去,待末将向陛下轉達。

     我說到陛下時,這漢子忽地一個頭磕在地上,他身後那些人也全都在地上磕了個響頭。

    我先是吃了一驚,馬上有點惡作劇地道:末 将将此事告知陛下,陛下聞聽此言,定然為尊王團義士心懷陛下之心所感動。

    等陛下下诏,必請先生為陛下前驅,為陛下分憂。

     我一口氣說了六個陛下,那夥人也梆梆梆地磕了六個響頭。

    我還要再說,他卻站了起來,把那血書交給我道:那就有勞楚都督了。

     大概他頭也磕得暈了,實在怕我再說出十七八個陛下來。

    我心中竊笑,道:好吧,請義士回去,為陛下擔荷重責。

     我說到陛下時,他又跪下磕了個頭,馬上爬起來道:都督,小人告辭。

    這回走得倒是忙不疊。

     等他們一走,曹聞道和錢文義同時憋不住,在我身後笑了起來,便是楊易他們臉上也有了笑意。

    曹聞道過來道:統制,他們給的這個血糊糊的東西寫了點什麼? 我借着外面的火把光看了一眼,道:無非是要把共和軍全都殺光的意思。

     曹聞道吐了口唾沫,道:該死,打仗時他們躲在後面,現在太平了,他們又變着花樣要打仗。

    這麼想打,下回組織一個二十萬尊王團肉盾軍,拿他們當盾牌,打個過瘾。

    那兩個哨兵也真是吃幹飯的,怎麼把他們放進來。

     他們都笑了起來。

    然而,我看到有個人沒有笑意,正是廉百策。

    我笑了笑,道:回去接着喝吧。

    我見廉百策也要進去,忙道:廉兄,你的字寫得好,來幫我認一下這封血書,重新謄一個,明天好交給陛下。

     廉百策不疑有他,應聲過來。

    現在紙張大行,價格一天便宜過一天,書籍的成本一下便宜了許多,我的營房裡紙也很多。

    不管怎麼說,這是張龍友的實在功績,倒也令我佩服。

    進了我的營房,我抽出一張紙,道:廉兄,請抄吧。

     廉百策拿起笑,正要寫,我忽然道:廉兄,是文侯大人派你來的麼? 廉百策手一動,那支筆也掉在了桌面上,他扭過頭道:都督,你這是何意? 以前為修讀心術,我把那本《道德心經》讀得滾瓜爛熟。

    等知道修讀心術要童身,修成後又成天閹,我知道我既沒可能修成讀心術了,也不想變成天閹,便不再修習,書上的經文也忘了大半,不過總還記得有一句,說是要判斷某人是否說謊,隻消突然間單刀直入地問話,那人下意識會回答的。

    但廉百策卻沒有上這個圈套,反倒反問我起來。

     我笑了笑,道:我問你,你是不是文侯大人在地軍團伏下的暗樁。

     廉百策忽地筆直站起來,道:都督,廉百策自認從未做過一件對不起地軍團的事。

    若廉百策是文侯大人安排的耳目,末将願受萬刀刺體之苦,永不後悔。

     他居然發這等毒誓,我倒吃了一驚。

    雖然說有人發誓等如放屁,但廉百策不是這種人。

    我皺了皺眉,道:你真不是麼? 廉百策一把抽出刀來,刀刃向裡,手捧着送到我跟前,道:都督,您若不信,廉百策願受都督一刀。

    這定是邵将軍所言,邵将軍對末将有偏見,原本也是末将不是,故末将死而無怨。

     廉百策真是個精明人。

    我看着他,心中卻有些疼痛。

    要麼廉百策真的不是,要麼他的演技高明之極,我把手背到身後緊緊握了握,微笑道:廉兄,不要那麼緊張,我隻是開個玩笑。

    來,把刀收好。

     廉百策正色道:是,都督。

    這才收回了刀。

    看他這樣子,我不禁後悔得要死。

    廉百策平常雖然有些沉默寡言,但在我面前卻還算放得開,時不時會說兩句笑話。

    但現在這樣子,他已經完全把我當成一個上司了。

    也許,當初那個與我有兄弟之情的廉字營統領,再也不會出現了吧。

     我在肚裡拼命罵着邵風觀。

    假如真如俗言說所鼻子癢是有人在背後罵你,那邵風觀現在的鼻子一定癢得恨不得割下來。

    我也拼命罵着自己,這事做得實在太蠢,蠢到連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我道:廉兄,别往心裡去,抄這血書吧。

     廉百策仍是一臉僵硬,道:是。

     看着他,我更覺得過意不去。

    廉百策這人精細過人,他說不定真會用安排耳目一類的計策。

    我不喜歡安排耳目,因為我覺得那些耳目也是人,讓他們到敵人跟前,一來太過殘忍,二來這些耳目也知道我們自己底細,若被敵人破獲後反是我方情報被敵人得知,因此從來不用。

    可是我不用,不能以此來要求别人,廉百策做的一切同樣是為了地軍團,我實在沒理由亂懷疑他。

     想到此處,我走了過去,道:廉兄。

     廉百策把筆墨放好,站起來道:末将在。

     我歎了口氣,道:廉兄,對不起。

     我說得不響,但營房裡隻有我們兩人,這裡也很清靜,他一定聽到了。

     但廉百策卻沒說什麼,隻是鞠了一躬,這才重新開始抄寫。

     不是廉百策的話,那會是誰?我不禁又要苦笑一下了。

    地軍團整編五萬人,一有戰争就會有傷亡,一有傷亡就要補充,文侯想要埋進個暗樁,實在太輕易不過。

     不管他了。

    隻希望,這個暗樁作為地軍團的一份子,也會把地軍團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我想着,嘴角浮起了一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