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決戰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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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五德營浩浩蕩蕩地離開高鹫城時,我不禁又回頭看了一眼。

     這座名城,現在已經徹底成為一片廢墟了。

    雖然被共和軍當作儲糧基地,但城中仍然彌漫着一片死氣。

    當初的那個國民廣場上,蛇人的屍首堆積如山,正在焚燒。

     曾幾何時,被焚燒的卻是我們人類的屍首。

    我突然感到一陣暈眩,險些摔下馬來。

     昨天,我們發動了猛攻。

    高鹫城中的蛇人雖然不多,但它們仍有相當強的戰鬥力。

    隻是在五德營的猛攻下,這些蛇人的抵抗顯得如此脆弱。

    為了瞞過丁亨利,我有意讓神龍炮放些空炮,而讓曹聞道的先鋒軍在前方四百步外配合點燃平地雷,這樣共和軍一定以為神龍炮威力足以打過四百步。

    張龍友一直在改良神龍炮,當初剛制造成功的神龍炮隻能打出五六十步,現在能打到兩百步左右。

    我把這距離又擴大一倍,丁亨利發現他的神威炮的射程并不能比神龍炮遠,應該會打消伏擊我們的心思吧,何況昨天我有意請邵風觀的風軍團全軍出動,那個五羊城的押糧使者孫叔全看得目瞪口呆,這也會讓何從景再考慮一下與我們翻臉的可行性了。

     隻是,我仍然覺得心頭隐隐作痛。

     高鹫城,這個留着太多記憶的地方。

    當初乘着飛行機逃出來時,我曾發誓我會回來。

    在許多個夢中,我都夢見自己身先士卒,重新殺入這座滿是蛇人的城池,戰甲上沾滿了鮮血。

    隻是今天确實回來了,卻沒有像夢中那樣經曆惡戰,過于順利的一邊倒戰事,讓我幾乎有種失望。

     死在這座城中的南征軍将士,有整整十萬啊。

    加上以前共和軍守城時死的,這座城裡在那一年中死了幾十萬人,白骨幾乎可以蓋滿城中每一寸土地了。

    直到幾年後的今天,我仍然可以看到城中到處都有的人骨。

     那些骨骼中,有武侯的、祈烈的、金千石的嗎?也許,蘇紋月的骨頭也在吧。

    我不敢再去看了,那些慘白的人骨,像無數隻在我背後盯着我的眼睛,讓我不自覺地冷汗直流。

     我正入神地看着城中,曹聞道騎着馬從下跑了上來。

    蛇人不适應台階,原來上城頭層層台階被它們填平了,現在可以直接騎馬跑上城頭來。

    曹聞道到了我跟前,在馬上行了一禮,道:統制,勇字營已到齊,準備出發。

     勇字營是五德營中的最後一營。

    我點了點頭,道:共和軍有什麼反應? 曹聞道笑了笑,道:他們吓慘了。

     丁亨利才不會吓慘,不過,五德營展示的戰力也一定令他大吃一驚。

    隻是我也沒有想笑的心思,低聲道:曹兄,還記得當初在城中的事麼? 曹聞道那時是陸經漁的部下,他也經曆了高鹫城的先圍城,再被圍之戰。

    他歎了口氣,道:統制,哪裡忘得掉。

     我對着城中,閉上眼,喃喃道:曹兄,聽吧,當初陣亡在城中的十萬袍澤在為我們壯行呢。

     閉上了眼,夾雜着出城時的辚辚車聲、蕭蕭馬鳴,以及行軍的步履聲,沉重而悲涼,耳邊的風聲中恍惚便似有千軍萬馬奔馳而來。

    在那種隆隆的聲響中,我忽然聽到了有人高亢而蒼涼地唱了起來: 身既死矣,歸葬山陽, 山何巍巍,天何蒼蒼, 山有木兮國有殇, 魂兮歸來,以瞻家邦。

     那是勇字營的老兵在唱。

    到現在,當初參加過南征的老兵已經不多了,隻有幾十個,全編在勇字營裡,他們重新回到這個地方,也深有感觸吧。

    開始時歌聲還稀稀落落,很不整齊,慢慢地的就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整齊了。

    我的眼裡一下子濕潤了,幾乎無法再看清眼前的一切。

     歸葬山陽。

    無數人連這樣的願望都無法滿足,他們的骨頭仍然像枯枝朽木一樣扔在城中各處。

    我擦了一下眼,道:走吧! 曹聞道帶轉馬,向城下奔去,我也帶着馮奇他們九人跑下了城頭。

    當離開城有一段距離時,我又回頭看了看。

    高鹫城上空彌漫着一股黑煙。

     那是焚燒蛇人的黑煙。

     小烈,金千石,王東,還有死在蛇人營中,連屍骨都已無存的譚青,你們英靈若在,就跟随我去吧。

     我在馬上直了直身子,向高鹫城行了個軍禮,默默地想着。

     仿佛聽到了我的心聲,一陣風吹過,那股黑煙被一下子吹散了。

    恍惚中,我的眼前又出現了許多年前那個前鋒營百人隊的弟兄們的音容笑貌。

     山有木兮國有殇,魂兮歸來,以瞻家邦。

     我默默地念着,淚水再一次飛迸。

     日行夜宿,這一日已是四月二十日。

     在帝都,四月二十日還是初夏,但在南疆卻已又悶又熱,離伏羲谷越來越近了。

    這一天我與楊易、廉百策、曹聞道和陳忠在商議下一步該如何應對。

     這一次帝國軍與共和軍聯軍也已超過了十萬之衆,後勤補給大為不易,但共和軍調派得井井有條。

    雖然越往裡走,路就越難,天也越熱,但共和軍提供的糧草一直能夠源源不斷地接濟上來。

    對于五羊城這種可怕的後勤補給能力,楊易也大表憂慮。

    如果我們全然不作防備,而共和軍也未曾被我們在高鹫城的一番表現吓倒的話,一旦他們對我們下手,甚至不必下面沖突,隻消與我們對峙一個月,那我們必定會因為糧草接濟不上而徹底崩潰。

    楊易與曹聞道都經曆過高鹫城絕糧之苦,現在雖然置身于這一片茂密的森林中,如果絕糧的話也并不能比在城中多支撐多久。

     正在商議,馮奇忽然進來報道:楚将軍,共和軍丁亨利将軍求見。

     丁亨利單獨求見?我呆了呆,他突然私底下來求見,我一時想不通他有什麼主意,道:好吧,你們先從後門出去,我看看他的來意。

     等楊易他們出去後,帳中也收拾幹淨了,我這才出門去,高聲道:是丁将軍麼? 丁亨利正站在外面。

    讓我吃驚的是,他連一個随從都沒有帶,身上穿的也是便衣,腋下夾了一個卷軸。

    看見我,丁亨利點點頭道:楚将軍,好。

     我帶他進去,等他坐下,我道:丁将軍前來,不知有何見教? 丁亨利将那卷軸放在案頭,頓了頓,道:楚将軍,此間距離伏羲谷的路程,應該不超過三百裡了。

     他的臉色十分凝重,甚至可以說,帶着一些懼意。

    急行軍每日百裡,這樣的距離三天便可到,普通行軍每日六十裡,四五天也能走完。

    隻是這三百裡不是尋常的三百裡行軍,可以說人類的命運就寄托在這三百裡行軍上了。

     我看了看手裡的地圖,笑道:丁将軍,你難道還會怕嗎? 丁亨利苦笑了一下,道:不怕楚将軍見笑。

    當初我們曾經派過三十個斥候前去查探,結果回來的隻有兩個,其餘二十八人聲息皆無。

    以這兩個斥候探查所得畫成了這份地圖,誤差應該不會很大,但也不會很準确。

     他手按住卷軸一端,剛要打開,忽然又有些猶豫地道:楚兄,我想最後求你一次。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我詫道:什麼? 你到我們這邊來吧,我願做你的副手。

     我心裡一動,勉強笑了笑道:丁将軍,現在我們可是同盟軍,我當然是與你站在一邊的,怎麼還叫到你們這邊? 丁亨利看了我一眼,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打開卷軸,道:楚将軍,請看。

     丁亨利的意思我很明白。

    何從景要他暗中對付我,他内心一定極不願意。

    剛才他說那種話,已經冒着被我懷疑的危險了。

    以他的性格與能力,照理不會如此不智和沖動,但他還是說了出來。

     丁亨利不是等閑之輩,一旦動手也肯定不會手下容情。

    隻是他也不願意走到這一步吧,所以也在做最後一次消弭雙方危機的努力。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心頭不禁有些黯然。

    如果換個位置,我想我也會和他一樣做吧。

    隻是,這一場火拼真的避免不了嗎? 楚将軍以為如何? 丁亨利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直到這時,我才省悟到方才自己走神了。

    我裝作聽得仔細的樣子,看着地圖,道:這伏羲谷有多大? 丁亨利的圖上,伏羲谷是一個深陷在大雪山山坳中的山谷。

    四面環山,樣子約略是個葫蘆形,隻有一道峽谷與外界相通。

     伏羲谷面積不小,足可屯兵十萬,隻是,丁亨利指着那葫蘆形的伏羲谷上面那塊小一些的空地道,伏羲谷有兩道關口,上面那塊空地叫外匏原,要小許多,裡面的内匏原要大三倍有餘。

    楚将軍,我們突破第一道後,可以在這外匏原紮營,隻是這樣一來蛇人便被封在裡面了,若它們困獸猶鬥,不顧一切反攻,也難辦得很啊。

     我道:丁将軍可是有了主意了? 丁亨利猶豫了一下,道:楚将軍所領,誠天下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