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莫非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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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望谷雖然敗走,但他的人傷亡很少,隻有一個被我擊落樹下,其餘的隻是些輕傷;而西府軍中,陣亡三人,重傷兩人,輕傷十二人,好在貢使的車車壁很厚,躲在車裡,一點事也沒有。

     夜摩大武從懷裡摸出一本本子點過了名,報上了傷亡,唐開将長槍狠狠紮在地上,怒道:“***曾望谷,等我入貢回來定要向都督請令,把這幫蟲豸斬殺幹淨。

    ” 他越說越怒,忽然揮掌在槍杆上一掠而過。

    我本以為這槍會被擊倒,哪知他單掌掠過,長槍居然象被利刀砍過一般一揮而斷。

     槍杆是用很堅韌的木料制成,用刀砍也未必能有這般幹脆利落地砍斷。

    随着他這一掌,我也猛然一驚。

     沒想到,唐開居然有這等好的本事!怪不得他能托大去追擊曾望谷吧。

     這時唐開已在吼道:“将陣亡的三個兄弟就地掩埋,傷者視傷勢輕重上車。

    ” 夜摩大武把那本本子放進懷裡,走了回來。

    等他走過來,我道:“大武兄,曾望谷到底是什麼人?聽聲音,好象非常年輕。

    ” “沒人見過他,隻聽說他以前是李湍跟前非常得寵的人,還有人傳說,他是李湍的娈童。

    ” 我皺了皺眉。

    曾望谷是李湍的娈童?我也根本無法把那個斬釘截鐵的聲音跟“娈童”兩個字聯系起來。

    不過,聽曾望谷的聲音也很是尖脆,想必他的長相相當俊美。

    李湍有這種嗜好,我倒也不知道。

     夜摩大武看着正在指揮士兵整理插滿箭枝的唐開,喃喃道:“這人已經在鬼嘯林盤踞了五六個月,我們幾次想要圍殲他都被他安然脫身,而且他的人也不見少,當真有他的本事。

    ” 的确,曾望谷的箭術絕對是譚青、江在軒那一級的高手,而且他指揮部下,進退有據,定也深通兵法。

    雖然他手下盡是些烏合之衆,卻也很具威脅。

    如果這人也能收入龍鱗軍中的話…… 我不禁有點想笑。

    到這時,我還想着龍鱗軍。

    也許,現在龍鱗軍從上到下,隻剩了我和吳萬齡兩個了吧? 這時,唐開在那邊大聲道:“夜摩大武,宗洋也已陣亡,你給他記上一筆吧。

    ***曾望谷,這四條人命,我要你身上四塊肉來換。

    ” 他在那兒污言穢語地罵個不停,夜摩大武答應一聲,從懷裡摸出了一本書,翻了開來。

    我順口道:“大武兄,我見你有本書啊。

    ” 夜摩大武道:“那是本名冊。

    楚将軍也看過書麼?”他從懷裡又摸出一支黑黑的小棒,翻開那本名冊,在“宗洋”的名字下寫了個日期。

     我摸了摸懷裡,在高鹫城中拿到的兩本還有一本在我身邊。

    我摸出來道:“你這名冊上能寫字麼?試試這兒,能不能寫?” 夜摩大武接了過來,在封面上劃了一條,但是他那根小棒在名冊上記得容容易易,在我這本書上卻隻是劃了條黑痕,輕輕一抹就抹掉了。

    他詫道:“楚将軍,你這本書是什麼做的?好象不是牛羊皮啊。

    ” 帝國的書本,高級的用牛羊皮切成方塊磨薄後再砑光,然後在上面寫字,本本書價值不菲,而便宜的用竹簡刻字後上色,一本書有數十斤重,攜帶大是不便。

    我拿到那兩本書時便對制成這書本的材料很是不解,曾經切下一小條燒着試試,但這東西入火即融,變成黑黑地一小團,還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做的。

    我見夜摩大武的名冊與這有些象,一樣薄如樹葉,本以為是同一種東西,沒想到居然完全不同。

    我道:“你的名冊是哪裡來的?” 夜摩大武道:“那是繭紙,好象跟你的大不相同。

    ” 這名字還是第一次聽到,我一下勾起了好奇心,道:“繭紙?那是什麼?” “那是煮繭的水沉澱在竹篩上形成的一種東西,不是易得的,平常不是太薄就是有破洞,這一本名冊我是千挑萬選才找齊,别小看這小小一本,足有幾十頁呢。

    ” 他的那本子大小和我的書差不多,但我的書足有兩百多頁,他那一張張的繭紙還是比我的書頁要厚得多。

    可如果跟羊皮書相比,繭紙又輕便得多了。

    隻是繭紙如此難得,好象也不是很好弄到。

    這時唐開已在指揮士兵啟程,我也不再去多問了。

     鬼嘯林有二十裡方圓,下面的行程倒沒有什麼波折,曾望谷大概也知道一次伏擊不成,便不會再有機會。

     此人當真非同凡響。

    走出鬼嘯林,我回頭又望了一眼。

    那一片樹林中還傳來陣陣呼嘯,仿佛是攫人不得的鬼物在啜泣。

    我打了個寒戰,對吳萬齡道:“吳将軍,此去帝都,尚有千裡之遙,如果再有五六個地方有曾望谷這等人物,隻怕前途叵測啊,唉。

    ” 吳萬齡看了看四周,道:“楚将軍,我有句話想說,不知楚将軍聽不聽得進?” 我不知他要說什麼,看了看他道:“怎麼了?” “楚将軍,在高鹫城中,縱然我們被蛇人攻得左支右绌,你從不曾喪失過信心。

    可是從我們逃出城來,你好象一下子頹喪了很多。

    ” 象是兜頭被澆下一桶涼水,我渾身都一凜。

    的确,在高鹫城中,即使面對蛇人,我也從來沒有畏懼過,甚至能到蛇人營中将沈西平的頭也盜出來。

    可是也許最後的那場破城之戰讓我經受了過大的刺激,我好象一下子沒什麼信心了。

    曾望谷即使再厲害,能有蛇人厲害麼?他的隊伍人數也不算多,實在并不算怎麼樣,可我好象連曾望谷也有幾份懼意。

    如果在守城時我也是象現在這副樣子,恐怕早就死在陣中了。

     我一帶馬,馬長嘶一聲,把前面的西府軍也驚動了。

    他們紛紛扭頭看過來,不知出了什麼事。

    我提着馬,繞着她的車轉了一圈,又回到吳萬齡邊上,道:“吳将軍,你說得對。

    ” 我絕不會讓你再經受什麼驚吓。

     看着她坐的那輛大車,我默默地想着。

     ※※※ 穿過乙支、祈連兩省,便進入方陽省境内。

    乙支、祈連兩省向來蕭條殘破,乙支省的府治在帝國最多隻能排到五十名以後,祈連省的府治甚至排不上号,還不及幾個富省的小城,兩省人口以前加起來也不及天水一省的人口多。

    但天水省因為疊遭兵殛,許多原先散居在天水省的居民越江而逃,這兩省的人口也有所增加,我們一路不時見到一些聚居的村落。

    因為聚居未久,帝國的官員尚無暇顧及,那些人在這些貧瘠的土地上休養生息,倒也自得其樂。

     車隊路過那些村落時,一些孩子大呼小叫地跑出來跟着我們。

    就象原野上的雜草,即使被野火燒成一片灰燼,春天來臨的時候仍然會長得滿山都是,這些孩子也一代一代地生長。

    他們也許并不知道戰争的殘酷,在他們眼裡,我們這些騎着馬,手持兵器的武士實在是一道值得贊歎的風景。

     過上十幾年,這些孩子可能也會手執兵器,去進行殺戮。

    那時,他們會知道戰争的可怖了吧。

     進入方陽省,周圍的一切也象是換了副景象。

    方陽省靠近帝都,府治北甯城與帝都霧雲城相距不過兩百裡,也是十二名城之一,向來有“帝都之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