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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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現在,當婚禮即将進行的時候,她竟又想起俞慕槐來了!隻要别人随便的一句話,她就會聯想起俞慕槐,這不是糟糕嗎?她畢竟是歐世澈的新婦呵!站有穿衣鏡前面,她望着鏡子裡的自己,那裹在白色輕紗中的、輕盈的身子,那朦胧如夢的臉龐和眼睛,這就是自己,楊羽裳!立即,她就該屬于另一個人了! 一串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陡的響了起來,驚醒了她迷茫的思想。

    滿屋子的人聲,叫聲,嘻笑聲,恭喜聲,喧鬧聲…… 其中夾雜着喜悅的叫嚷:“迎親的喜車來了!” “新郎來了,讓開讓開!” 鞭炮不住的響着,人聲都被鞭炮聲壓了下去。

    滿屋子的人你擠我,我擠你,擠個不停。

    燈光又亮了起來,攝影機的鏡頭一忽兒對着人群,一忽兒對着楊羽裳,又一忽兒對着門口,門開着,人群讓了開來,歐世澈帶着滿臉的笑意盈盈,對着她走了過來。

    人叫着,嚷着,起着哄,笑着,……歐世澈對她伸出手來。

     鞭炮一直沒有停止,她放下了婚紗,走出楊家的大門,那鞭炮始終在響,把她的耳朵都震得嗡嗡然。

    終于,在人群的簇擁下,在鄰居的圍觀下,在慕楓和歐世澈的左右環繞下,她總算坐進了喜車。

    車子開動了,一連串那幺多輛的車子,浩浩蕩蕩的開向了中泰賓館。

    她低垂着頭,手裡緊捧着花束。

    歐世澈在她耳邊低聲說:“中泰賓館席開一百桌,大家都說這是近年來最隆重的一個婚禮!” “一百桌!”慕楓低呼,對歐世浩說:“等會兒敬酒有得敬了!” 車子進行着,鞭炮也一路跟着放過去,行人都駐足而觀。

     那輛攝影師的車子,跟喜車并排而行,鏡頭一直對着喜車。

     這條短短的路程,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車子停在中泰賓館門前了。

    又是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她被攙扶着跨下了喜車,一群記者擁上前來,鎂光燈左閃右閃,人群喧鬧,各種叫嚷聲,許多人擠過來看新娘子。

    她向前走去,鎂光燈一直跟着閃……記者、鎂光燈,這裡面會有俞慕槐嗎?當然,不會有,他不會親自出馬來采訪這種小新聞的。

     她進了新娘休息室,好熱!她的氣又透不過來了。

    慕楓走上來,拿了一條小手絹,給她拭去了額上和鼻尖上的汗珠,又忙着拿粉撲給她補粉。

    她輕輕的對慕楓說:“你結婚的時候,千萬别選在夏天!” 慕楓笑笑,下意識的看了歐世浩一眼。

    他正雜在人群中,不知道在說些什幺。

    透過新娘休息室的門向外望,到處都是人,真沒料到這婚禮的排場如此之大,慕楓慶幸自己沒有把訂婚禮和這婚禮合并,她發現,這份排場大部分是楊承斌的安排,怪不得世浩曾說:“我們何必去沾别人的光呢?” 真的,訂婚也好,結婚也好,排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自己當主角呀! 行禮還沒開始,卻不住有人走進來向新郎新娘道喜,歐世澈笑吟吟的周旋在賓客之間,風度翩翩而應酬得體。

    楊氏夫婦和歐氏夫婦都忙着招呼客人,忙得頭暈腦漲,應接不暇,那歐青雲身材壯碩高大,聲音響亮,時時發出得意而高興的大笑聲。

    楊羽裳坐在那兒,低着頭,聽着那滿耳朵的人聲,隻覺得又幹又渴,又悶又熱,被吵得心發慌而頭發昏。

     忽然,一個聲音刺進了她的耳鼓:“我特别來向新郎新娘道喜!” 她迅速的、悄悄的擡起睛睛來,心髒莫名其妙的亂跳,她的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了。

    俞慕槐!他來了!他畢竟是來了! 偷偷注視,那俞慕槐正緊握着歐世澈的手,似笑非笑的說:“你知道嗎?世澈?你得到了一個天下的至寶!” 她的心再一跳,是天下的至寶嗎?你卻不希罕那至寶呵! 俞慕槐向她走過來了,笑容從他的嘴角上隐沒,他凝視她,對她深深的一彎腰。

     “祝福你!羽裳!”他說。

    “相信快樂和幸福會永遠跟着你!” 他迅速的掉開頭去,喊了一聲:“慕楓,你應該給新娘拿一杯涼水來,這屋裡的空氣太壞了。

    ” 慕楓真的去端了一杯冰水過來,楊羽裳啜了一口,多幺沁人心脾的清涼呀,她又多幺燥熱多幺幹渴呀,握着杯子,她一口氣把整杯水喝幹,擡起眼睛來,她看到俞慕槐正凝視着自己,兩人的目光甫一接觸,一抹痛楚的表情就掠過了他的臉,他立刻轉開了頭,向人群中走去。

    楊羽裳的心跳得厲害,一種昏亂的情緒蓦然間抓住了她,她頓時覺得不知身之所在,情之所之了。

     昏亂中,隻聽到一陣□哩啪啦的爆竹齊鳴聲,接着,人群騷動,歐世浩急急的奔來:“準備準備,要行禮了!” 慕楓飛快的拿走了她手裡的茶杯,又飛快的幫她蓋好面紗,再飛快的整理了一下她的花束和衣襟。

    把她拉了起來,挽住了她的手臂,準備出場。

    那歐世浩和歐世澈兄弟倆,已經先出去了,司儀早已在大聲的報告:“婚禮開始!” “鳴炮!” “奏樂!” “主婚人入席!” “介紹人入席!” “證婚人入席!” “新郎新娘入席!” 再也逃不掉了,再也無法退出了,這不是遊戲!而是真真實實的婚禮。

    她渾身乏力的倚着慕楓,走出了新娘休息室,新郎和歐世浩早已在前面“恭候”。

    她跨上了那紅色的氈毹,随着音樂的節拍,機械化的、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

    她的神智迷糊,頭腦昏沉,她覺得這整個的一切,都越來越變得不真實了,她像是踏在雲裡,她像是走在霧裡,那音樂,那人聲,都離她好遙遠好遙遠,似乎與她毫無關聯。

     接下來的一切,她都是糊裡糊塗的:新郎新娘相對一鞠躬,兩鞠躬,三鞠躬,交換戒指,對證婚人一鞠躬,對介紹人一鞠躬,對主婚人一鞠躬,證婚人緻辭,介紹人緻辭…… 她像個玩偶,随着慕楓撥弄,慕楓不時要在她耳邊悄悄提醒她該做什幺,因為她一直那樣恍恍惚惚的。

    終于,司儀大聲的吼了兩句:“禮成!” “鳴炮!” 又是那驚天動地的爆竹聲,震得人心慌意亂。

    同時,賓客陡的又混亂了起來,叫聲,笑聲,向他們-過來的彩紙彩條,以及那些鎂光燈和拍電影的燈光。

    慕楓挽着她退向新娘休息室,一路幫她擋着彩紙的紙屑,好不容易進了休息室,她跌坐在椅中,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慕楓擁住她,吻了吻她的面頰:“我頭一個吻新娘。

    ”她說,立即,她開始催促:“快換衣裳!要入席了呢!趕快趕快!” 她懵懵懂懂的坐在那兒,模糊的領悟到,自己那“小姐”的身分,已在那聲“禮成”中結束了。

    現在,她是一個妻子了,一個名正言順的妻子,一個小“婦人”,她奇怪自己并無喜悅的心情,隻有麻木與疲倦。

    這天氣,一定是太熱了。

     “嗳,你怎幺還不動?我來幫你吧!”慕楓趕過來,不由分說的拉開她背後的拉鍊。

    “快!快一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