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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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好姻緣呵!她心中歡暢而激動,整個面龐都發起光來,她滿面光采的對着韋鵬飛:“後來呢?”“後來我回到你家,談起你那張去南極的車票,我想,你一定往南部跑,于是,我以台南為中心,到嘉義為半徑劃一個圓,調查每家旅社,這樣,今天淩晨五點多鐘,才查出你昨夜住在嘉義的旅社名稱,我立即開車到嘉義,你已遷出旅社,但旅社的侍者告訴我……” “我買了到阿裡山的車票。

    ”她輕歎着,又低低叽咕了一句:“幸好沒去九笨頭!”“你說什麼?”他聽不清楚:“九個什麼頭?” “别管它!”她的眼睛清亮如水。

    “後來呢?” “後來——你坐上七點四十分的中興号上山,我乘下午兩點的光複号也上了山。

    ”“那麼,剛剛的電話,你是從旅館裡直接打來的?” “從你隔壁一間,我訂了你隔壁的房間。

    ” “你怎麼總弄得到我隔壁的房子!”她嘟嚷着。

    “你在什麼地方買的棉襖?”“嘉義,我知道你沒帶衣服!” “既然知道給我買,怎麼不給你自己買一件呢?你瞧!你穿得這麼薄……”電話鈴蓦然間又響了起來,靈珊驚奇的看着韋鵬飛。

     “還有誰會打電話來?” “你父母的長途電話!”韋鵬飛去接電話,補充的說:“我查到你的房間号碼,就打了電話告訴你父母,請他們晚一點打來,先給我們一些談話的時間!”他拿起電話,對着聽筒叫:“劉伯母,您放心,一切都好!劉伯伯,什麼?……不可能的!鉻釩鋼是一種合金,根本沒辦法分開……哦,好的!”他把聽筒遞給靈珊:“你爸爸要和你說話!” 靈珊眨了眨眼睛,挑了挑眉毛,癟了癟嘴,面容尴尬,勉強的拿起電話,她心虛的叫了一聲: “爸?”“靈珊,”劉思謙惱火的說:“你這個無腦小妖怪把全家攪得天翻地覆,弄得我煩透了!恨不得今晚就嫁掉你!免得傷腦筋!”“爸爸!”她漲紅了臉喊。

     “哈哈!”劉思謙笑了。

    “你放心的在山上玩兩天吧,你姐姐會去幫你代課。

    靈珊,你可真會鬧故事啊。

    可是,唉!我喜歡你,小妖怪。

    ”“爸爸!”淚珠又湧進了她的眼眶。

     “等一下!”劉思謙說:“楚楚要和你說話!” “楚楚!”她的心髒怦然一跳,眼光就求助的看向于韋鵬飛。

    她怕這個孩子,她實在怕這個孩子。

    韋鵬飛走了過去,用手攬住她的肩,把耳朵也貼在聽筒上。

     “阿姨!”楚楚那嬌嬌嫩嫩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到那裡去了?我媽媽說,是我把你氣走了!阿姨——”她拉長了聲音,軟軟的說:“你不要生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罵你是妖怪,我……我……我很想你!阿姨!你走了,我才知道我有多想你!”“楚楚!”她啞聲喊,鼻子又不通氣了,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我會——盡早回來!” “阿姨,我唱一個歌給你聽好不好?” “好。

    ”她怯怯的說,心裡又嘀咕起來了,想起她那支“最怕爸爸,娶後娘呀!”的兒歌。

     可是,楚楚用那童稚的聲音,軟軟的唱起來了。

    唱的竟是一支久遠以前的歌,一支好奇妙好奇妙的歌: “月朦胧,鳥朦胧,點點螢火照夜空。

     山朦胧,樹朦胧,唧唧秋蟲正呢哝。

     花朦胧,葉朦胧,晚風輕輕叩簾栊。

     燈朦胧,人朦胧,今宵但願同入夢!” 她唱完了,然後,她細聲細氣的說: “阿姨,你看,我記得你唱的歌!” 靈珊說不出話來了,她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那麼久以前哄她睡覺時唱的歌,難得她竟記得!她握着聽筒,整個人都呆住了。

    對方不知何時已經收了線,她仍然握着聽筒發怔。

    韋鵬飛輕輕的從她手中取下聽筒,輕輕的放回電話機上。

    他的手從後面輕輕的環繞過來,輕輕的擁住了她。

    他們站在那落地長窗前面。

    窗外,正是月朦胧,鳥朦胧,山朦胧,樹朦胧的時候。

    窗内,卻是燈朦胧,人朦胧,你朦胧,我朦胧的一刻了。

     他們靜靜的站着,靜靜的依偎着,靜靜的擁着一窗月色,靜靜的聽着鳥語呢哝。

    人生到了這個境界,言語已經是多餘的了—— 全書完—— 一九七六年九月二十六日淩晨初稿完稿 一九七六年十月一日晚一度修正 一九七六年十月二十一日再度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