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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噴了一口煙,室内充溢着濃冽的酒香和煙味。

    靈珊不喜歡這份沉寂,更不喜歡這種氣氛,她正想說什麼,那韋鵬飛已開了口: “聽說,你今天下午管教了我的女兒。

    ” 她擡眼看他。

    “不完全是‘管教’,”她坦白的說:“我們對打了一番,我幾乎打輸了!”他緊緊的盯着她,眼神嚴肅而淩厲。

     “劉小姐,聽說你是師專畢業的,現在正在教幼稚園,你對教育一定很懂了?”她迎視着他的目光,有些發愣。

     “我是學了教育,并不見得真懂教育,最起碼,我不太懂你的小姐,她蠻橫而粗野!” “謝謝你的評語!”韋鵬飛說,聲音更冷更澀了。

    “以後,希望劉小姐隻管自己的學生,不要管到我家裡來,行嗎?我的女兒有我來管教,我愛打愛罵是我的事,我不希望别人插手!更不允許别人來打她罵她!甚至把她綁起來!” 靈珊悚然而驚,到這時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個韋鵬飛找她來,并不是要跟她道謝,而是來問罪的!她愕然的瞪着面前這個男人,然後,一陣壓抑不住的怒火就直沖到她的胸腔裡,迅速的在她血液中擴散。

    她仰起了下巴,深深的注視着韋鵬飛,一直注視到他的眼睛深處去。

    半晌,才冷冷的點了點頭,清晰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我懂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我現在才知道為什麼你女兒那麼蠻橫無理,原來是遺傳!”她從沙發裡站了起來,眼光依舊停在他的臉上。

    “不要以為我高興管閑事,假若我早知道她有你這樣一個父親,我決不會管她!讓她去欺侮傭人,讓她去滿口粗話,讓她像個野獸般對人又抓又咬又踢又踹……反正有你給她撐腰!我和你打賭,不出十年,你要到感化院去找她!”說完,她車轉身子,大踏步就往門外走。

     “站住!”在她身後,韋鵬飛的聲音低沉的響着。

    她停了停,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站住!”他以為他是什麼?可以命令她?支配她?想必,他用慣了命令語氣,當慣了暴君?她一摔頭,就繼續往門外走。

    “我說站住!”他再低吼了一句。

     她依然走她的。

    于是,忽然間,他直竄了過來,伸手支在牆上,擋住了她的去路。

    他的眼睛垂了下來,凝視着她,眼裡的倨傲和冷澀竟變成了一種難言的苦惱。

    他低聲的,祈求似的說:“别走!”“為什麼?”她挑高了眉毛。

    “我下午在這兒被你的女兒又抓又咬,現在,還該來挨你的罵嗎?我告訴你,你可能是個達官顯要,但是,我并不是你的部下!即使我是你的部下,我也不會忍受你的傲慢和粗魯!讓開!” 他繼續攔在那兒,眼裡的神情又古怪又愁苦。

     “我傲慢而粗魯嗎?”他喃喃的問。

     “和你的女兒一模一樣!” “她——有多壞?”他微蹙着眉峰,遲疑的問。

     “你會不知道嗎?”她拉開衣領,給他看脖子上的傷痕:“這是她抓的!”她再扯掉手臂上的橡皮膏:“這是她掐的!她是個小魔鬼,小妖怪!她仗勢欺人,無法無天!”她喘了口氣,頓了頓,看着韋鵬飛。

    “韋先生,我知道你很有錢,但是,阿香并不是雇來受氣的,她也是人,是不是?她和我們一樣平等,是不是?我家也有傭人,翠蓮和我之間像姐妹一樣。

    我父母待她都是客客氣氣的!” 韋鵬飛凝視着她。

    “你在教訓我嗎?”他低哼着問。

     “我不教訓任何人,我走了!”她從他身邊繞開,往門口走去。

    “如果我把楚楚送到‘愛兒幼稚園’去,你收她嗎?”他靠在牆上,悶聲問。

    “我又不是校長!你送去總有人會收的!” “我是問——你,肯教她嗎?” “如果分在我班上,我當然要教!” “假若——”他礙口的,困難的說:“我請你當家庭教師呢?”她停在房門口,慢慢的回過頭來。

     “你不是說,要我不要管你的女兒嗎?”她冷冰冰的問。

     “我改變了主意。

    ”他說。

     她沉思片刻,靜靜的開了口: “你家有阿香一個出氣筒已經夠了,我不缺錢用,也不侍候闊小姐!”他的眼睛開始冒着陰郁的火焰,憤怒扭曲了他的臉,他啞聲的、惱怒的說:“天下并不止你一個女教師!我不過是貪圖你家住得近而已!”“多出一點車馬費,自然有住得遠的女教師會來!”她說,扭開了大門,徑自走出了房間。

     “砰”然一聲,她聽到那房門在她身後重重的阖攏,那沉重的碰撞之聲,幾乎震動了牆壁。

    她回頭望望那扇雕花的大門,搖了搖頭,自言自語了一句: “今天是倒黴的一天!” 回到自己家門口,她伸手按鈴,聽着門内的笑語喧嘩,她安慰的輕歎一聲,彷佛從寒冷的北極地帶逃出來,她迫不及待的想回到屬于自己的春天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