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寥落悲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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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怕又更添了罪孽,叫父母親人傷心!” 玉姚身子猛地一顫,倒退兩步倚在床欄上,眼中淚意更盛,滾滾滴落下來。

    她似失去了所有力氣,緩緩,緩緩跪下身去,撲倒在床邊埋首嗚咽不止。

     我凝眉肅然,低喝道:“都出去!今夜的事誰敢往外亂傳一句,本宮便割了她的舌頭!” 槿汐忙領了人掩門出去,玉娆仍舊牽挂着依依不舍,到底也被浣碧拉了出去。

    玉姚蜷縮的樣子似一隻受傷而無處可逃的小獸,我扶了她兩把,她隻執意于哭泣,不肯擡首。

    我靜一靜心神,用力擡起她的下颌,照着她淚水洶湧的面龐狠狠扇了一記耳光。

     她的哭聲在耳光中戛然而止,隻靜靜,靜靜地看着我,愣愣出神。

    胸口有劇烈的氣息如海潮起伏,我極力壓抑着道:“被人利用感情是可憐,被人愚弄感情是不智,惡果深重卻隻知逃避哭泣是昏聩!你若傷了自己叫父母傷心不安,更是不孝!我這一記耳光打醒你,隻告訴你亡羊補牢,為時未晚,甄家的女兒雖不聰明,但不能失了志氣!” 玉姚狠狠地抑住喉頭的哽咽,臉上五個紅腫的指印痕迹分明,眼中的傷心、委屈與愧恨愈加濃郁,一雙溫婉的細長雙眸似被濃霧籠罩了一般,沒有半分生氣。

     她的手不自覺地牢牢攥住我的手腕,手心溫熱的血液粘在我的手臂上,仿佛沁入了我的心一般。

     良久,良久,手臂被她握得失去了知覺,隻覺得這樣的麻木也是習慣了的。

    玉姚驟然爆發出一聲激烈的悲鳴,伏在我懷中号啕大哭,喚道:“姐姐!姐姐!” 那樣悲痛的哭聲,仿佛積蓄多年的沉痛,無數的悲與愧都迸發了出來。

     她的哭聲,如一記記重拳擊打在我胸口,我心中酸痛,不覺悲從中來,撫着她瘦得突起的背脊默默垂下淚來。

     遇人不淑!一個“不淑”要誤了多少女子的終身!斷送無數期盼的、熱烈的、純摯的心! 不過是一瞬,我旋即止住了淚意,用力咬住下唇。

    待她哭得夠了,方緩緩拉了她起來坐下,溫和道:“從前你或許還有一分癡心,如今祺嫔的話你已經聽得分明了,管溪負心薄幸,不過視你為棋子而已。

    ” 玉姚咬着唇,凄然道:“原本再怎樣,心裡總存了一分念想,他或許是迫不得已——可如今”話未說完,又滾滾落下淚來。

     我撫去她臉頰的淚水,沉靜道:“今日你既明白了,就不必再為這個畜生傷心——不值得!我隻告訴你一句,嫂子和緻甯慘死,哥哥在嶺南也已被人逼瘋了。

    姐姐現在問你的話,你願意答便要句句老實。

    如若不然,隻要你覺着對得起自己的心,對得起從小養你疼你的父母兄姊,我便無話可說,由得你去。

    ” 玉姚猛地擡頭,目光中有無盡的自責與傷痛,瑟瑟道:“哥哥他——” 我按住她的肩頭,沉聲道:“你放心。

    我已着人接了哥哥回京醫治,隻是咱們甄家沉冤多年,我一己之身雖不足惜,但爹娘年邁,難道要帶着洗不清的罪名去見甄家的先祖。

    甄門家破人亡,管家雖不是始作俑者,然而為人爪牙,忘恩負義,斷斷容他不得。

    ” 玉姚凄惶垂下眼睑,雙手把绉綢裙子揉得稀皺,“我罪孽深重,隻盼能稍稍贖罪,過得心安理得些。

    ” 我看着她,屏息道:“你隻告訴我,管家為何能知道哥哥與薛家和瑞嫔娘家洛氏來往的諸多細節,以緻當日告發哥哥時冤他謀反觀望,雖無尤為明顯之據,然而微末之事卻能一一對上?” 玉姚垂首,幾乎要把頭抵進胸口去,聲如蚊讷,“是我。

    管溪問我,我便說了。

    ” 我倒吸一口涼氣,“甄家閨訓甚嚴,怎容你和他想見就見?難道你真曾與他會面?” 玉姚的指尖不自覺地揉搓着,雙頰绯紅如燒,“那年母親帶我與嫂嫂去上善寺進香,機緣巧合碰上了管家的轎子,正是管路與管溪陪着老夫人前來進香。

    因哥哥與管路是同僚,他家老夫人與娘閑話了幾句,又聽他家老夫人極力誇口,贊管溪孝順……” “那時你便留了心?” 玉姚慌忙搖頭,極力道:“我不過以禮相見,連看也不敢看一眼,怎敢留心。

    ”她的手按在心口,眼波裡漸顯柔婉的神氣,輕輕道:“半個月後,我與茗兒同去珍寶閣看首飾,誰知挑揀的東西多了,反而把姐姐從宮裡賞出來的多寶戒指給弄丢了,我心裡急得了不得。

    誰知正遇見管溪在珍寶閣外間選扳指……” “他便幫你尋着了?”我瞧一眼她無所裝飾的手指,“既然是我從宮裡賞下的,你又那麼重視,丢了也非尋着不可,想必不會輕許了人。

    ” 玉姚愈發低頭,紅了眼圈,“那日他尋着了卻不肯還我,隻把他的扳指給了我做交換,又道咱們是世家熟識,不必拘禮。

    于是……咱們就這樣認識了。

    不久,管家就來提親,哥哥問我的意思……” 玉姚眉眼間雖是神色凄苦,卻不失一分沉醉之色,想必當初,少女春心初動,自有無限旖旎風光。

    我輕輕歎息了一句,拔下銀簪子剔一剔燭火,“你自然不會拒絕了。

    小時候看戲文,每每見一男一女因小物相識,結下緣分,總不過以為是戲文罷了,或是那家小姐從未見過世間男子,才會不辨賢愚,一心栽了下去。

    ”我心下有氣,“閨閣間來往,好不好的男子你總也見過幾個的。

    ”玉姚愈發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