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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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到目前為止沒有人可以證明他的不是! 潘姓對自己一個有十分的自信,就算是在“燭火”董天下,“青天”伍還情、“名俠” 李鬧佛、杜禅定面前也是一樣。

     但是,他忽略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 一個十分精于算卦的女人──楚月。

     “包藏禍心!” 楚大美人将三個銅錢在手指間玩弄着,冷冷道:“方才算出來的卦象,在這個地方,這個時辰有死神接近!” 楚月的卦沒有人會懷疑。

     縱使她不能算出所有的細節,但是大原則一向沒錯過。

     就以董氏兄妹之死,在昨晚她也早提出警告:“北方屬玄為黑,東方殺意為木,兩位兄妹要小心了。

    ” 果是,黑竹竿殺他們于老爺廟城北。

     潘姓臉一沉,看着衆人懷疑的眼光道:“難道各位不相信在下?” 他們也隻能懷疑他。

     “因為這裡沒有外人?”潘姓冷冷道:“但是這裡有死人,死人可沒有敵人與朋友之分!” 他這話十分有道理! 董氏兄妹的體在刹那間冒出濁黑惡臭的濃煙來。

     黑煙猶且會分成一團一團的以有實體四下移動飄竄! “難道這是女真新發展出來的毒物之一?” 董天下招呼一聲衆人,立即是紛紛往外奔出。

    那些黑煙團受氣流牽動亦随他們的身影追出。

     他們這些人的武功極高,到了外頭已可輕易閃避。

     隻見驚心的是,那些惡臭黑煙團所碰着的樹木盆栽無不嗤嗤有裂音的立即像燒焦似的枯萎。

     好毒的手段! “潘姓已經混入他們之中。

    ”萬香君淡淡冷笑,擡眉望着今夜的星空。

     黎明前,關外的星辰特别大、特别明亮。

     “我記得在中原三年從沒看過這麼美的星辰──”萬香君輕輕歎了一口氣,竟是想到從來沒有人跟她“一起”欣賞過星空。

     在這庭園坐在對面的,是一個老仆。

     老仆的年紀看不出有多大,也許是七旬、也許是上百。

    不,當他以慈愛的眼光看着萬香君笑起來的時候,又像隻有五、六十的年歲。

     “不老翁”這三個字正是萬香君從小就叫他到現在的名字! 二十多年來,不老翁一直是這個樣子也沒更老一點。

    甚至有一回萬香君好奇的問他: “不老翁,你有多大歲數?” 不老翁笑了:“你爹從小就看着我這樣。

    以後,你兒子到長大也會看着我這樣。

    ” 萬香君相信這點,到現在還是。

     “小姐在歎什麼氣?” 不老翁微笑道:“是氣托穆貝勒,還是想李公子?” 萬香君臉上一紅,那不老翁已是笑說:“原來是想李公子。

    嘻嘻,既然想他,怎麼不約他一道來看星空也好過,一個人在這裡悶着無聊是不是?” 香君美人白了他一眼,哼哼兩下沒作聲。

     老翁呵呵笑着,道:“那群丫頭,你做事不是一向很明快的嗎?怎麼這回像個小孩子一樣?” 萬香君可有點撒嬌的哼道:“不老翁爺爺别取笑人家。

    ”她歎了一口氣,“我們……。

     可是敵人啊!” “敵人?誰告訴你們一定得互相殘殺對方不可?” 不老爺的眸子閃過一絲智慧,沉穩着聲音道:“感情這回事是沒有年紀、沒有民族之分的。

    ” 萬香君有點吃驚的看着眼前這個老人。

     東方,已是露出了曙光! 整張的天空,隻剩下依稀的幾顆星辰在閃爍。

     “去吧!” 不老翁笑道:“星辰看不成,吃早點也不錯。

    ” 李鬧佛實在有點受寵若驚的來赴約。

     這間在女真族稱之為“喜逢”的早點館布置的十分豪邁。

     但是,豪邁中可見桌椅梁棟都是上品的建材。

     “這種地方是你們女真貴族才能來的地方吧!”鬧佛公子含笑的坐了下來。

     他們這位子極好,旁邊竟是有一淌不小的水池。

     水池上的荷花開的比中原還早。

     “很奇怪嗎?”萬香君笑着。

     她特别的打扮過,顯得十分的迷人豔麗。

     “我們在水汽下加溫好促使它們早開──”香君美人撫弄發梢,别有一番韻味。

     女人身上的香氣、荷花含苞的香氣,桌上酒菜配的極好清雅的香氣。

    咱們李大公子輕輕的笑了。

     “怎麼這般好心情請我?” “禮尚往來。

    ”萬香君臉頰紅了一紅,道:“前幾天你‘請’了我一頓,現在回請是應該的事。

    ” 前幾天,指的是托穆那件事的時候了。

     李鬧佛笑了,道:“就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啦!”話說手動,拿起筷子便這般吃喝起來。

     筷子,是香君美人的細心。

     李鬧佛來自中原,當然和關外手抓刀叉的風格不同。

     再看看兩個人的筷子,是雕工極美的象牙箸!顯然是那群格格特别準備來的。

     咱們李大公子是聰明人,有點尴尬的喝了一口酒,道:“這酒菜極好,你怎麼不吃?” 萬香君本來一直楞楞地看着李鬧佛,叫人家這一言提起,不禁雙頰飛紅急慌拿起筷子。

     也許是一時心急,筷子沒拿穩咚的掉到桌面彈起要往地上落去。

    李大公子眼明手快,一個折腰斜身探手過去抓住。

     耶?怎麼抓到的是一隻柔若無骨略帶冰涼的玉手? 雙雙輕啊了一聲,各自急忙收回了手。

     氣氛好像挺尴尬的? 李大公子嘿的一笑,趕忙說個話題道:“不知道這象牙筷子碰到桌面有沒有什麼裂痕呢?” 萬香君的頭早已是低垂,直楞楞的眼神不知道是看着筷子,還是看着手指? 怪了,自己曾經被這個男人“握”住手腕那麼多天,怎麼從來沒有像方才那輕輕的一碰如此動人心神? 她輕輕一笑,把筷子放到了桌面道:“它們很堅硬,沒有事。

    ” 李大公子乾笑了兩聲,又吃又喝扭扭用完了這一頓,抹淨了嘴起身道:“真不好意思,都叫我一個人吃完了!” 萬香君瞧他那尴尬的樣子,忍不住笑了,道:“本來就是要請你,吃的多才是給主人面子。

    ”是、是──“李鬧佛既然起身就是要說道别話。

    偏偏,這裡的小二眼明手快的送上來香茗和水果,堆笑道:“客倌──,本店的好茶,關外的大水梨,您非不可。

    ” 鬧佛公子眼光一接觸到香君美人那雙妙眸,隻有又像呆瓜似的乾笑坐下,道:“當然,當然──,剛才是吃的太飽起來活動一下。

    ” 這小子說謊不臉紅,店小二偷笑的退下了。

    “萬香君這時突然道:“你和楚月姑娘認識很久了?” 李鬧佛一楞,道:“有二十年了吧!” 二十年?那幾乎可以說是青梅竹馬羅。

     萬香君的語氣很奇怪:“你們……很好?” 李鬧佛承認,道:“同生共死好幾回了。

    ” “我的意思是……”萬香君的臉有點發燙,“指的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

    感情。

    你們很好?” 李鬧佛吞了吞口水,道:“是!” 這個字很簡單,在兩人的讨論裡卻顯得很吃力似的。

     萬香君笑了一笑,道:“這也是正常的事。

    ”她看着李鬧佛反倒是更見欣賞的笑道: “郎才女貌,而且皆為中原名俠,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李鬧佛尴尬一笑,道:“承蒙你這麼贊美。

    ” 一時間,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李大公子乾咳一聲,為兩人斟茶。

     茶香荷香,美人在前,李大公子不得不認為自己的運氣實在是不錯。

     最少,自古以來很少有人跟自己即将決戰的對手能在此情此景之下,悠閑的喝一盅茶。

     他忽然相起師父南大先生和法華先生之戰! 當時,是英雄與英雄間的豪情。

     而現在的自己呢?運氣好像更好一點? 鬧佛公子的肚裡在偷笑,最少自己面對的是一個女人,而且是個十分美的女人。

     “你的法華心法是蒲麻衣所傳授的?”李鬧佛想到了這個問題。

     “是──”萬香君黠慧的一笑,道:“但是你别太輕敵,因為這并不是我真正的武學造詣!” 李鬧佛點了點頭,道:“當時在中原那座殺齊天劍的茶亭,顯露法華心法目的是想藉此接近哥哥我?” 萬香君不否認,不過她皺眉反問:“但是事後想想,好像你早就懷疑我的身份,故意讓我接近的是不是?” 李鬧佛笑了,“如果你不說自己是杜大先生的唯一傳人,也許我會相信。

    ” “為什麼?” 萬香君雙眸一轉,道:“是不是跟杜禅定有關?”她的呼吸急促了起來,“杜禅定對法華心法的解遠遠高出于我。

    難道,他是杜法華的兒子?” 李鬧佛笑了笑,道:“不是他的兒子,但卻是杜大先生唯一的親人的後人。

    所以,他知道法華心法也不足為奇!” 萬香君苦笑的一點頭,道:“這就難怪了,至于那位伍大小姐的師承?” “她的确是杜大先生的傳人!”李鬧佛道:“隻要是杜大先生的傳人,都知道他們的大師兄是杜禅定!” 萬香君不知道這點。

     因為她不是杜法華的傳人! 所以,李鬧佛很早就窺破了她的計策,甚至反過來想到這位“那群”,就是三年來令中原二十七門派為之變色的“萬香君”。

     萬香君歎了一口氣,道:“所以你早就防我了?” 李鬧佛竟然也歎氣,苦笑回道:“我甯可你是那個杜法華的傳人那群,而不是現在的你!” 萬香君聽在耳裡,忍不住一陣感動。

     這個男人,以另外一種表達說出了某些感情! 雖然他們之間有太多不可解的客觀因素阻擋。

    但是……。

    有某種“東西”……卻能在某一種時空下超越那些因素,彼此在心與心之間建立感情。

     萬香君緩緩的起身,柔聲道:“小心托穆,他的武功也許比你想像的要高出許多……。

    ” 李鬧佛認真聽着。

     “他的師父叫燒雪老人,是我們女真族傳奇的人物。

    ”萬香君在離去前最後一句話是: “在你那杯茶底,有他正在練功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