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寒情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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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

     “咦,這死鬼明明跟着我的,怎麼一下就不見了呢?”黑衣人喃喃自語,聲音嬌脆動聽,“他莫非不敢來躲起來了?但他又能躲到哪兒去啊!他明明相距我五丈,躲不了的。

    啊,對啦,他敢情猜出是我,吓得趴在地上裝死藏身,哼!這一着可瞞不了姑奶奶!” 于是,她大聲喝道:“肖勁秋,你趴在地上裝死麼?還不快快滾起來!” 沒有回答,地上雖有些枯草,卻藏不住人,這真是咄咄怪事! 忽然,有口熱氣吹在她後頸上,吓得她尖叫一聲,一個急轉身揮拳橫掃,可是打了個空,眼前似乎有個影子一恍,藏進林中去了。

    她吓得毛骨悚然,不相信那是個人,若是個人決不會那麼快那麼輕,連一點聲息都沒有。

     難道撞見鬼啦?這念頭在心中一閃,立即把她吓得抽出了長劍,慢慢向林中走去。

     林子樹葉已落光,全是光秃秃的枝杈,黑暗中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惡鬼。

     她害怕了,尖聲叫道:“出來,有本事的别裝鬼弄神……”言未了,隻見迎面一棵樹搖動了一下,她情知這是有人搗鬼,既知是人,又有什麼可怕的?膽子一壯,她立即縱身而去,口中喝道:“滾出來!” 可是,沒有人蹤,她把附近的樹都查遍了,卻找不出有人的迹象,不免又害怕起來,喃喃道:“莫非真是鬼不是人……”剛說到這裡,腰背命門穴旁側的腎俞穴一麻,被治住了穴道,吓得她尖叫起來。

     未及轉頭,命門穴上有個指頭在輕輕觸摸,把她驚得出了身冷汗,隻要那隻手指一戳,她一條小命就算從此完結。

     “你是什麼人?有本事的别施暗算……”她壯起膽大聲叫喊,喊着喊着啞穴一麻,喊不出聲音了,她急得亂了方寸,不知人家要怎麼整治她,不知不覺流出了眼淚。

     可是奇怪,沒有了動靜,又聽不見腳步聲,隻聽見枯枝延續折斷的聲音,不知那家夥在幹什麼。

     這一瞬間,她腦中閃出了個念頭,任你一身驚人武功,到頭來仍有人比你高明,你就像一頭挨宰的牲畜,乖乖兒受死。

    難道風魔劍法天下第一的說法本就是荒唐可笑的麼?不對不對,那該死的家夥隻是突施偷襲,并非我的劍法治不住他……唉喲,想這些幹什麼,還不快快運功沖穴! 這樣一想,趕緊屏開雜念,運起功沖穴。

    可是一運功,就像扯動了哪根筋一樣,痛得她大叫起來,連忙松了口氣。

     這時,火光一閃,林外亮起了一堆火,有個人背對着她,正把手伸在火上烤着,仔細一看,那背影十分熟悉,不是肖勁秋是誰? 她一時大喜過望,大聲叫道:“肖勁秋,是我呀,還不快來救……”轉而一想,适才點她穴位的不是他還有誰?頓時氣得她破口大罵:“肖勁秋,你這挨千刀的!姑奶奶恨死你,非把你身上紮九十九劍不可……” 罵了一陣連自己也聽不見聲音,這才想起啞穴受制,罵也枉然。

    隻有等他過來時再說。

     咦,這死鬼也不來看看我,虧他這麼沉得住氣,哼哼,是了,他明明知道是我,故意這般整治我、辱我,好你個肖勁秋,姑奶奶不把你……且慢,他怎知是我呢?我換了衣服,又戴了面罩,他決不可能認出我……可是,怪了,他明明在我之後,怎麼突然就消失了呢?…… 這時,她忽然聽見肖勁秋在自言自語,便專心聽他說些什麼。

     “唉,真是倒黴,明明是睡在熱炕上的,偏偏不知被什麼讨厭的家夥引到這荒地上來。

     哼哼,幸虧我聰明機智,把這個厭物治住,這會兒這家夥肯定在運氣沖穴,哈哈,那就讓他沖吧,隻要一運氣,身上就會像抽筋一樣疼痛,那就正好着了道兒,筋脈在十二個時辰内就收縮,人就會變了形兒,那副模樣啁,呸!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任他多美的人兒也會變成個醜八怪。

    想想看吧,腳成羅圈腿,手勾着像爪子,身軀嘛像彎蝦,誰見了都讨厭!若是個男的娶不了媳婦,是女的嫁不了人,成天隻敢躲在屋裡,出不了門,見不了人,活着也白受罪。

    可這又怪得誰來,誰讓他夜晚偷偷摸摸打鬼主意,哼哼,現在遭報應了吧,真是活該!” 黑衣人聽得大驚,筋脈收縮,豈不成了畸形人了麼?天啊,那還不如死了的好!殺千刀的肖勁秋,你好狠的心,把姑奶奶整治得這麼慘,姑奶奶非把你千刀萬剮不可!她憤怒至極,張口大罵,可是一點聲音也沒有,一時氣極,眼淚又流了出來。

     那肖勁秋烤了一會火,忽然站了起來,自言自語道:“夜深啦,該回去睡覺了,那位仁兄就讓他站着吧,到天明穴道自解,不過已經成了個殘廢醜八怪,其實成個醜八怪又有什麼要緊,總比丢命好吧,我肖大爺夠仁慈的了,這樣仁慈的人,天下再找不出第二個!” 黑衣人大罵道:“你仁慈個鬼,你最最狠心,你不要臉,還自吹自擂……”忽然見到肖勁秋扔下火堆走了,急得大喊起來:“站住,肖勁秋,你快回來,姑奶奶要戳你九十九劍,你給我回來……” 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聲音,這才又記起啞穴被治,眼看肖勁秋越走越遠,急得她大哭起來,尖叫道:“肖大俠,快回來,求求你啦,我再也不把劍對着你……” 她知道自己喊不出聲,但奇怪的是,肖勁秋居然真的回來了,她不禁大為高興,企盼他很快走到自己身邊來,解了穴道放了她,可是他走到火堆邊又站住了。

     隻聽他自言自語道:“那家夥見我走了,肯定在心裡咒我罵我,後來興許害怕了,又在心裡求我回來,我是不是該放了他呢?” 黑衣人心裡一驚,怎麼我的心思他都知道!這逍遙生當真有些神。

    聽到後面一句,趕忙道:“應該應該,快來放了我吧!” 肖勁秋想了想又搖搖頭:“不成不成,要是碰上個不講理的家夥,你放了他他非但不感激你,還拔出劍來要砍要殺,這又何必給自己找麻煩呢?還是不管為上策,回去睡覺去! 黑衣人吓得大叫起來:“千萬别走!我不會拔劍相向,隻要你解救我,我會感激一輩子,快些來放了我吧,好人,快來啊!” 肖勁秋歎了口氣:“唉,誰讓我這号人心軟呢?就算他沒良心,我也不能扔下他不管吧,這就替他解穴去……” 黑衣人大喜:“來,快來啊!” “不過,還得多想想才好,你肖大爺虧還沒吃夠嗎?想那碧蟾宮宮主……” 黑衣人心頭突地一跳,連忙傾耳靜聽。

     “人長得美,武功又好,照理說該是最懂理的人了吧,可世間事往往不能如你所願,這宮主偏偏就是個不講理、沒良心、無情無義的人,我真希望知道她肚裡有沒有心肝……” “鬼東西,你才沒有心肝,你……” “我明明是為她好,可她……唉,不提這些喪氣事為好,提起來就讓肖爺發火……算啦,事情已過,還是把那個家夥解了穴道吧!” 這一次,他果然進林子來了。

     “喂,仁兄,”他拍了一下黑衣人的肩膀,“我可以解穴,但你适才運氣沖穴,已傷了筋脈,十二個時辰内,尊容變得不那麼好看了。

    如果你穴道解了要想殺我,免不了要提真氣,那你就别怪我羅,三個時辰内就會抽筋縮脈。

    該怎麼辦你自己想吧,現在我……慢着,仁兄你蒙着臉可是因為見不得人麼?我肖大爺偏要看看你仁兄這副尊容!”說着動手揭下蒙面人面巾。

     黑衣人又喜又驚,心想看吧看吧,認出是你姑奶奶,看你怎麼辦? 果然,肖勁秋盯着她看了看道:“咦,你仁兄怎麼看着面熟哪!把頭帕揭開看得仔細些。

    ”說完一把揭去頭帕,立即露出一頭青絲,便大驚小怪地叫起來:“哎喲,我的天,這不是宮主你麼?怎麼會到這地方來了……啊喲,在下先解啞穴再……”說話聲中連連揮手,拍活了田小燕的穴道。

     田小燕深吸了口氣,一股怒火從腳沖到頂,擡手就是一巴掌,口中罵道:“你整治人好狠,姑奶奶饒不了你!” 肖勁秋早有防備,向後一跳躲了開去,嚷道:“宮主,在下又不知是芳駕,故有冒犯,不知者不為罪,宮主你不能不講理呀!再說你再動真氣,就會抽筋縮脈……” 這話很管用,田小燕就是火再大也不敢動手了,她氣呼呼說:“你把我整治得好慘,還要把我變成醜八怪,你這個狠心的死鬼……” 肖勁秋陪笑道:“對不住對不住,在下這裡給宮主行禮,請宮主在火邊小坐如何?” 田小燕賭氣走到火堆邊坐下,道:“你以什麼手法傷了我,還不快替我診治,難道真要把我變成醜八怪成殘廢你才甘心麼!” 肖勁秋心中暗笑,今日把這位嬌小姐整治了一番,總算心中出了口怨氣,但嘴上說: “是是,在下這就替宮主治傷。

    ” 于是,他裝模作樣虛空在田小燕背上、手上、腳上點了幾指,然後道:“沒事了,宮主運運氣看可還有什麼不适?” 田小燕認真問道:“真的沒事了麼?”邊說邊提真氣,果然覺得沒有什麼不适,這才放下了一顆懸着的心。

     其實,肖勁秋的制穴手法雖厲害,叫人不能自己沖穴,一沖就會疼痛,但也僅此而已,什麼縮脈抽筋,是他故意吓唬田小燕的。

     此時,田小燕運氣一周天,恢複了精力,忽然站了起來,“刷”一聲抽出長劍,厲聲道: “肖勁秋,站起來!” 肖勁秋大驚:“宮主,你這是幹什麼?” “姑奶奶把你引來這兒,就是為了教訓你,那天晚上你在梁家堡竟敢當着人罵我,你這是犯了死罪!不料姑奶奶又在此中了你的奸計,你百般折辱姑奶奶,又犯了十次死罪!現在抽出你的兵刃,拿出你們男子漢的氣概來,真刀真槍和姑奶奶較量!” “宮主,你這是何苦呢?彼此無怨無仇……” “不對,我們有仇,快起來應戰,要不我就要動手了!” 肖勁秋歎息道:“早知如此,我不該回來,還是讓你站在林子裡好……” “可惜,你還是回來了,後悔也沒用!” “宮主,非打不可麼?” “不錯,非打不可!” “那就點到為止,不許傷人……” “我是要殺你,不是和你較技!” “宮主,打起來兵刃無眼,無論誰傷了誰都不好,因為我們沒仇……” “放心,你傷不了我,隻有我能傷你!” “這……宮主是不是太自信?” “哼!我知道你說這話的意思,我表哥沒能傷你,你以為我也傷不了你,對麼?” “宮主的劍法莫非和令表兄不同?” “風魔劍法一共有五輪攻擊,我表兄隻會三輪,那天他隻施展了兩輪,要是施出第三輪,你必死無疑?” “那又因為什麼我必死!” “因為一輪比一輪攻擊更兇更猛更厲害,我幹脆對你說明白吧,第一輪十招,二輪八招,三輪五招,四輪三招,五輪一招。

    告訴你,第四輪天下隻有極少頂尖高手能對付,第五輪嘛,天下無人能接得下來!因此,今晚你死定啦!” 肖勁秋聽得十分驚詫,原來風魔劍法是這麼回事,但田小燕的口氣激起了他的好勝之心,這個丫頭實在是太驕太狂,居然以為自己天下第一。

     他霍地站了起來,道:“好,既然宮主是個不講情義的冰人,在下隻好奉陪!” 田小燕冷哼道:“要我講情義嘛,其實也不難,隻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就成!” “什麼條件,請說。

    ” “你叩頭認輸,發誓做我的侍衛,永不背叛,我想隻有這樣,我才會對你好些!” 肖勁秋笑了:“要我服輸不能,隻要宮主把我降伏,我就替宮主當一輩子馬夫。

    ” “你想要和我動手?” “不動手怎會認輸?” “那你當不成我的馬夫了。

    ” “為什麼?” “一個人死了還能趕馬麼?” “要是死不了呢?” “不,你死定了,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我手下留情。

    ” “那好啊,你就留情吧!” “你已惹惱了我,所以我決不留情!” 肖勁秋歎了口氣道:“看來,我肖某人運氣不好,總是有人要我的命。

    ”說着站起身,向林子裡走去。

     田小燕嬌叱一聲,一個縱躍擋住了路。

     “你想逃麼?沒用的東西!” “我沒帶劍,折根樹枝當劍使。

    ” “你有什麼兵刃就使什麼兵刃。

    ” “我沒有兵刃,就以樹枝為劍。

    ”說着繞開田小燕,徑自折下一根酒杯粗細的幹枝,用勁一抖,細枝斷落,再量出三尺長短,折斷多餘部分,握在手裡試了試,慢慢走回來。

     田小燕問:“你真要用樹枝和我動手?” “不錯,這樹枝挺結實的。

    ” “你真的活得厭了?” “我年青青的,連媳婦兒也沒娶,怎麼會活膩了呢?” “呸!油嘴滑舌,原來不是個好東西!” “宮主,咱們不動手行麼?” “不行,姑奶奶要把你治服!” “咦,有人來了……” 田小燕一回頭,就在這瞬間,肖勁秋故伎重施,展開禦風飄絮身法,一下閃到了田小燕身後,悄無聲息。

     田小燕回頭并不見有人,氣得一回頭就張嘴大罵:“你騙人……咦!” 肖勁秋又不見了,這簡直不可思議,剛要轉身,依然是腎俞穴一麻,人又不能動彈了,驚得她尖叫一聲,遂見肖勁秋笑嘻嘻從她身後轉出來,道:“宮主,我想過,彼此不戰的好,免得……” 田小燕大罵道:“無恥小人,你隻會暗算,有本事的……” 肖勁秋忽然闆起臉,兩眼如利刃般盯住田小燕,一字—字說道:“聽着,田小燕,你再敢罵我,我在你氣海穴上戳一指,廢了你!” 田小燕看他那副兇相,心中打了個冷戰,但嘴上不服輸,叫道:“你敢!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肖勁秋惡狠狠說;“你既然是個沒心肝的人,把我當成你的仇敵,我幹麼憐香惜玉?”略頓一頓,又作出咬牙切齒的兇相,把臉湊近田小燕,聲音低沉但十分殘酷地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我先把你縮脈抽筋,手變爪,腳變羅圈腿,身軀成大彎蝦,然後廢了你武功,讓你活受罪!今夜我要看看是你狠還是我狠!告訴你,我肖大爺對付仇家從不手軟,現在先點你幾個穴道,把你變成醜八怪,慢慢觀賞,觀賞夠了,再廢你武功……” 田小燕見他滿臉陰沉,雙目兇光畢露,說話的聲音是從牙齒縫中擠出來的,又陰狠又可怕,不禁吓得連心都抖了。

     這家夥什麼都幹得出來,你聽,他先把我變醜八怪,還要觀賞我的醜樣,不,不,這不如死了好!” 她忍不住大聲哭叫起來:“不,不,你讓我死、讓我死!” 肖勁秋一愣,但馬上又狠起心:“死?沒這麼便宜的事,我這個人最恨不講情義的人,你就是忘恩負義、恩将仇報、沒心沒肺的人,不不不,不是人,是狼是毒蛇,我已經鐵了心,非把你變成個殘廢醜八怪不可,到時看你還兇不兇,狠不狠,還能不能施你的風魔劍法!” 田小燕真的害怕了,慌忙道:“我不是無情無義,我要維護碧蟾宮的威望,碧蟾宮天下無敵,我是宮主,不能堕了名聲,你要講情義,就投效到碧蟾宮來,我會……” “你還敢巧辯?你是非不分,助纣為虐,結果反被天靈教害了。

    你鬧了武當還不夠,又想來少林滋事,你說你是個講理的人麼?” “是是是,我錯了,你,你就不能饒我一次麼?”田小燕淚眼婆娑,低聲下氣。

     肖勁秋本就是裝樣子吓唬她的,見她服了軟,滿臉淚痕,一副可憐巴巴的俏模樣,說什麼也裝不下去了,歎了口氣道:“隻要你明白就好,其實我是吓你的……”說完手一拂,替她解了穴道,“我們該好好談談才是……” 田小燕抹去淚水道:“你真的是吓我的麼?” “當然,誰忍心把你……哎喲,你……” 原來,就在他心懷柔情,失去警惕之際,田小燕突然伸手點了他的膻中穴。

     田小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