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風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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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烏西墜,暮色蒼茫。

     江岸渺無人迹,一片荒涼。

     河灣口,一個漁翁坐在船頭垂釣,頭上鬥笠遮去了大半個面孔,猶如面壁人定的老憎,一動不動。

    他不在河灣裡下釣,卻偏偏在灣口處擋道,未免有些怪誕不經。

     此刻,一條快船逆流而上,船頭迎風飄顫着一面白底青龍三角旗,船艙遮得嚴嚴實實,兩個船夫一前一後送槳操舟,船如飛矢卻平穩而不搖晃,足見操槳者功力不凡。

     不多會兒,船便駛近河灣,前頭船夫一眼瞥見了垂釣的漁翁,不由一驚嚷出聲來:“咦——閩江釣客!” 聽見呼聲,艙簾一掀,鑽出個四十上下的精壯漢子,閩江釣客居然有雅興來這荒蕪河段釣魚,實在叫人難以相信,莫非他是有為而來?這使壯漢惴惴不安。

     “是衛幫主麼?海幫總巡事張勇……”他強作鎮靜,雙手抱拳按江湖規矩行禮,但一言未了就被對方無理打斷:“艙中所藏伺人,請出一見!” 張勇又驚又惱,連忙掩飾道:“艙中并無生客,衛幫主為何有此一問?” 話出口又有些後悔,這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艙中有無生客熱客,與他衛中柱何幹?此時船速慢了下來,兩個船夫知道硬闖不是辦法,四隻眼緊盯着閩江釣客的一舉一動,神情十分緊張。

     漁夫并不擡頭,手中釣竿依然不出水面:“艙中主人出來一見!” 張勇不悅道:“艙中乃本幫眷屬,衛幫主究竟何意?” “見了艙中人你自會明白!” 張勇面色一沉,火往上升:“衛幫主,海龍幫與貴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衛幫主莫不是故意找岔,有心挑起兩幫之争?” “我隻要見艙中之人,若你有意庇護,開罪了貴幫在所不惜!” 張勇雖憤火燒心,但因重任在身不能節外生枝,隻能壓火說道:“在下說過,艙中無人,衛幫主若不信也是沒法子的事。

    ” 說完對兩個船夫大聲招呼:“二位兄弟,天已擦黑,趕路要緊,速速行船!” “是!”兩個槳手齊聲答應,正要鼓勁猛劃,卻聽閩江釣客一聲斷喝:“想走麼,沒那麼容易!”喝聲中又見他的手朝空一甩,“嗡”的一聲,打出一支響箭。

     頓時,河灣裡疾駛出六艘快船,迎頭截住上遊,硬沖也隻怕沖不過去。

     張勇大怒,情知今日事不能善了,把心一橫吼道:“衛中柱,休要欺人太甚,海龍幫可不是任人欺負的!” 衛中柱喝道:“識相的交出艙中人,否則休怪衛某人眼中認不得朋友!” “喲,何必發那麼大的火呀!是何方神聖要見奴家,奴家這就出來獻醜啦!” 随着嬌滴滴的話音,艙簾晃動,出來了個一身大紅、勁裝凹凹凸凸十分妖娆的少婦,俏生生立在艙闆。

     衛中柱不禁一楞,怎麼當真是個娘們兒?旋又打消疑慮,一陣冷笑:“艙中人為何不敢露面,非要我上船搜索麼?” 少婦嬌媚地一笑:“幫主爺,奴家不是出來了麼?敢問有何指教?” 衛中柱不屑與之答話,隻沖張勇說:“二當家的,莫非你的貴客心中有鬼,不敢與人朝相,隻好做那縮頭的王八麼?” 少婦不氣不惱,搶先接過話頭:“衛幫主,艙中除了奴家以外,還有位出家人,幫主見的是不是她呀!” 張勇聽她這麼說,已知她用意,便低聲吩咐舵手将船靠在岸邊,與衛中柱相隔三丈。

     衛中柱不知妖娆女子所指艙中何人,不假思索答道:“是與不是,一見方知!” 女子輕輕歎了口氣道:“唉,天數,天數,閻王要人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呀!這番話似乎是自言自語,接着又聽她道:“沒法子,衛大幫主勢大壓人,非要見艙中之客,隻好請仙姑出來抛頭露面了!” 話聲剛落,門簾一掀,出來個中年道姑,與妖媚少婦并肩而立。

     張勇竊喜,暗自慶幸,兩位貴客自動出來架粱,艙中機密不至洩露,否則他真不知道要如何對付閩江釣客。

     這下可好,看你衛中柱叫老于如何下台階,弄不好這條老命就算活到了頭,真是活該。

     他喜滋滋冷眼旁觀,退到艙門前站下。

     隻聽道姑冷聲道:“你是何人如此上禮,難道是活膩了不成!” 衛中柱沒料到會出來個道姑,一時尴尬,繼而聽到這般兇狠話,料想也不是善類.所謂物以類聚,他要找的主兒一定藏在艙中,切不可被對方蒙騙了。

     “我與二位無涉,體要替人架梁。

    ” 他放緩了語調,不欲與之糾纏。

     道姑冷哼一聲斥道:“知趣的快快滾開,再敢胡纏阻攔,定将你分屍喂魚!” 這哪裡像是出家人嘴裡說的話。

     衛中柱大怒:“好大的口氣,就憑你……” 妖娆少婦格格一笑岔話道:“衛大幫主,你這話是大錯特錯了,你以為仙姑是誰?無名小卒麼?待奴家奉告你。

    讓你這個臭打魚的蠢漢開開眼界。

    今年轟傳江湖震懾武林的頭等大事就是出了個天靈教,這位就是天靈教總教主座下天禽星座座主天禽仙姑,你自問手中這點人馬,招惹得起天靈教麼?” 頓了頓,好讓衛中柱消受消受這番話,接着又捏腔拿調地繼續說:“至于奴家是準,你仍然不知道,唉,也難怪你,一個江邊的漁夫,能有多大見識呢?所以姑奶奶隻好報報家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