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關燈
貴更非昨日可比了。

    于是,特意囑托夫人換上了一件棗兒紅貢緞夾袍的禮服,外罩着一件暖色雲綢撒花的比肩褂,收拾得趕會似的,自己也趕着換了一件喜慶色的長袍和馬褂,兩口子從前庭一路眼笑眉花地,直來到弟妹的院落。

     一進屋門,吳子霈便喜咧咧地嚷道:“哎呀!弟妹!我和你大嫂給你道喜來啦!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大喜、大喜啊!” 如茵見吳家大哥和大嫂來到,又見他們夫妻二人打扮得這般體面過來,不知何故?趕忙撐着身子就要下床。

    大嫂趕忙上前一步,扶她仍舊坐好了,一邊說:“弟妹!都是一家人,你身子又沒大好,講那些虛禮做什麼?” 如茵因心慌氣喘,見大嫂如此說,也就不再勉強。

    仍舊靠在床上,因聽大哥剛才說什麼道喜的話,便詫異地問:“大哥,我聽你說什麼道喜的話,隻不知喜從何來?莫是大侄子宗嶽又被上司擢升旌表了麼?” 吳家大哥笑道:“咳!哪裡!哪裡!這個喜,不知要比那個大上多少倍呢!” 如茵不解地望望大嫂,見大嫂也是一臉的喜色,卻隻是點點頭,嘴裡也不說,隻管轉過臉去望着自家男人,等着他說話。

     大哥笑嘻嘻地說:“弟妹!告訴你吧:宗岩他舅姥爺要做皇上啦!是不是天大的一件喜事?弟妹,這一來,你可就成了咱洪憲帝國尊貴的郡主了!咱老吳家的府上,從此也就是郡馬府了!這難道不是又一樁喜事麼?!” 見大哥、大嫂跑過來,竟然給自己報了這般一個驚雷似的“大喜”,如茵不禁大吃一驚:“大哥,這話從何而來?” 吳子霈喜眉笑眼地撫着自己的胡須:“嘿!除了弟妹一個人悶在家裡不知;你出門聽聽——别說是山城城裡了,就連咱這吳家坪和鄉下,上上下下又有哪個不知?哪個不曉?” 如茵頓然覺得心驚神駭起來!老舅啊老舅!你果真老糊塗了不成?連我一個足不出戶的女流之輩,尚知國家大難甫平,喘息未定,牽一發而動千鈞!怎麼你在朝廷國家颠宕了這麼多年,竟也不想一想:目下之中華,強鄰伺機、群雄耽耽,做你的大總統有什麼不好?為什麼非要把一個大家之共和改成你一家之天下不可?一旦内亂四起、外患紛擾,你如何抽身退步啊? 這樣想着,因心内又急又驚,一時又是喘、又是吐起來。

     吳子霈趕忙交待丫頭去做一碗銀耳綠豆湯來!又叮囑要多加些冰糖和幹姜!一邊對如茵道:“弟妹!這個大喜對誰都是太意外啦!你哪天覺得清爽了,也該及早準備準備。

    年前,若能帶着宗岩到京城去逛一逛、看一看宗岩他舅姥爺、舅姥娘的話,就去走一趟。

    回來,順便給咱家請一塊禦賜的‘郡馬府’金字大匾回來。

    不能去,也及早寫一封信道道喜!這也是做人的禮數兒!” 一邊說着,一邊喜滋滋地撫着胡須道:“嗯!弟妹啊!咱老吳家若能再挂上這樣一塊的金字大匾,不說活着的人,就連我那早死的兄弟,還有咱們吳家的列祖列宗的英靈,也不知會怎樣安慰和高興哩!” 這樣說着,就見吳子霈的眼裡一時竟有淚光閃動起來:嗳!人心都是肉長的呵!可憐的二弟若是活着,我吳子霈何以還會為着這個家、為了二弟那一房後繼有人,為着能留弟妹長長久久地在家裡,忍心動那個心?忍心看她活受罪? 因見如茵一時又是吐、又是喘的,大嫂趕忙為如茵背後加墊了一床棉被,又遞過來一杯水讓如茵漱了漱,一邊輕輕地替她撫起背來。

     如茵稍稍平靜一些,本想告訴大哥,這件事是禍是福隻怕還未必呢,哪能這般張揚?轉而又想:此事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既然大哥、大嫂好意過來道喜,自己又何苦連一點都不知識趣,硬去打消别人的興頭呢?于是,話到出口,舌頭打了個彎兒:“多謝大哥大嫂這般地記挂!就有什麼喜事,也是咱大家同喜的事!隻是,眼下我這身子虛得很……恐怕一時半會兒的難以出遠門。

    ” 吳子霈安慰道:“你的病,咱家的郎中說了,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大的關緊!說是肝陰不舒和陰虛寒濕太甚所緻。

    這次,宗岩他舅姥爺榮登大寶之日,你自然就是大福大貴之人了!一定能幫帶着你的福氣也來了!就算有些頭疼腦熱、身虛神亂的病症,也不過是靜靜地養個月而四十的就能好利索了!這兩天,家裡人也該進京采買貨物了,你寫一封賀信先讓管家捎過去也行。

    等過個月而四十的,身子見輕了,咱再進京親自面見,若身子仍舊不鐵實,我陪侄子宗岩到京城去一趟,向萬歲爺和娘娘千歲賀喜也是一樣的!” 如茵道:“謝謝大哥大嫂操心!此事該如何辦,煩勞大哥大嫂盡鋪排吧,我這會兒隻怕沒那個本事了。

    我遵照大哥的話去辦就是了!” 吳子霈一邊連連點頭,一邊兀自想:如今,弟妹的身份陡然間更尊貴了!吳家也跟着成了皇親國戚!無論如何,也得先把“郡馬府”的金字大匾挂到吳家的朱漆大門上! 他想,得趕快再想個什麼法子來!這個弟妹,可不能這會兒就撒手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