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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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事兒,先出去一下。

    ” 吳子霈獨自跨出老二的院門時,禁不住竟有些心酸起來。

    他用袖頭搌了搌淚,心裡清楚:照這樣子下去,至多不過一個月的日子,弟妹就要和二弟團聚去了! 他實在是于心不忍啊! 自打這個弟妹來到吳家後,不管為人處事上,還是德行禮節上,倒也從沒有什麼讨人嫌棄和失當之處。

    相反,這些年裡,吳家因了她,不僅二弟,就連自家的大兒子吳宗嶽,也被上司從八品提升拔到了這會兒的正六品官職。

    二兒子宗嶺,也得以到了天津念了巡警學堂。

    将來,老三宗岙、老四宗岱和老五宗巒那裡,也都少不了劉家的幫助啊!雖說她這段日子倒也沒有出門到後山去的迹象,可是,她娘家那個奶娘,這些日子倒是格外地常常出入吳府,分明是個“落花媒人”!後山那個人,連着覓了好幾個武林高手,竟都不是他的對手! 那個人曾做過新軍教官,身上不僅有武功,更有洋槍,實在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 可是,既然已經打草驚蛇,就得做下去!否則,吳家從此再休想有安生日子了! 咳!這也不能怪自己啊!事到如今,他隻得硬着心腸,使出最後這一招“釜底抽薪”之計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這也是他沒有法子的法子啊! 宗岩決定:今晚自己要除掉那個人! 宗岩覺得,這是自己有生以來做的第一件大事!他很自信——自己從四五歲就開始練武,如今,手持削鐵如泥的寶劍,去對付一個成日吃齋念經的道士,根本就不在話下! 他佩上寶劍,紮好綁腿,蹬上抓地虎靴。

    臨出門時,又返回身來,跪在父親像前:父親!兒子今晚就要為吳家、為你去做一件天大的事情!也許……兒子會一旦失手、死于非命;可是,我雖死無憾! 起身的時候,他的兩眼噙滿了灼熱的淚。

     北面太室吹來的風十分凜烈。

    他來到河邊,拔劍出鞘,在濃濃的夜色裡劃了一劍,濃稠的夜沉重一如黑天鵝絨帷幕,劍光雖鋒利無比,在濃稠的夜裡卻如一線蛛絲兒閃過,斬割不動那濃濃稠稠的夜色。

     月黑風高。

    鸱枭凄厲的号聲從後山傳來。

    風聲掀動了吳家花園小亭挑檐上的風鈴。

     後山的玄中廟裡傳來了暮鼓晚鐘:“咚嗡~~~~” 鐘聲悠悠蕩蕩地久久徊徨于寂絕的夜空和山野。

     宗岩緊了緊項上黑色披風的飄帶,一臉悲壯地飄過野徑,飄過鋪滿亂石的河灘和密密匝匝的葦叢,巡視于那神秘而幽邃的古廟大殿之間…… 這裡的夜更濃稠了。

    鸱鹄凄厲而慘人的啼叫令人膽戰心驚。

    雷鳴般的山濤從嵩山太室滾過來…… 玄中廟。

     透過東廂房的雕花窗棂,圓夢法師房内的情形昏然可辨:迎門有一抱極大的銅鼎香爐。

    爐内袅袅地燃着三柱高香。

    神龛前點着一盞昏暗搖曳的長明燈。

    天中王神像掩于簾幕暗處。

     神座下,圓夢法師兀自打坐在蒲團上。

    許久之後,方才歪于旁邊的一張竹榻…… 黑影悄無聲息地推開房門、閃進屋内。

     榻上人毫無動靜。

    蓦地,一道寒光刹然迸射,黑影手中的劍刃迅速刺向竹榻上的那個人! “上當!”黑影人的腦中剛剛閃過這兩個字,便覺得自己的後腦勺已被什麼東西緊緊地頂住了…… 就着昏昧的長明燈,身穿玄色道袍的逸之轉過臉來,目光威厲地看清了面前這個殺手的着裝打扮——隻見他一身黑色的長披風,臉上蒙着一方夜行大盜常用的那種面罩。

     憑來者剛才的出手可以看出來:雖說對方的武藝和身段還算敏捷,可是,實在隻是個尚未入道的嫩手!逸之心下冷笑:這樣的功夫,竟也被人雇來做了殺手? 可是,一俟逸之奪下黑衣人手中的寶劍握在自己手中時,不覺大吃一驚!他扳過那黑衣殺手的臉來,強令他面對着自己—— 天哪!那是一雙清純無比卻毫無懼色的稚嫩的眼睛! 逸之即刻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來!隻覺着一股子冷風穿心而過……這怎麼可能?這個想要殺了自己、卻差點被自己誤殺的,竟是自己的兒子宗岩! 竟不惜拿一個十幾歲孩子的性命,來達到其一箭雙雕之目的! 這一手實在太老辣惡毒啦! 他蓦然覺得自己的心隐隐地作痛起來!他将手槍收起,強令自己鎮靜了一下。

    爾後,欲用寶劍挑開宗岩臉上的面罩。

    猶豫了一下,又放下了劍。

     他噓了一口氣,定定地凝視面前着兒子,眼中驟然噙滿了熱熱的淚花。

    他望着面前這雙熟悉而又稚嫩的眼睛,好容易才抑制住擁抱一下兒子的強烈渴念! 他輕輕地撫摸着這久别重逢的寶劍,感受着一種來自久遠的親切……他能夠聞得出,那留在劍柄上兩位梁家先祖的氣息和自己當年、兒子這時的氣息!他擡起眼來,望着蒙了臉的兒子那雙眼睛,見他此時也正目光迷離地打量着自己! 逸之細細地凝注了一番豎在手中的寶劍,迎着兒子探尋的目光微笑道:“小子!你可知道這把傳家的寶劍,當年曾有多少賊寇喪命于它的鋒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