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噩噩生霧水 娓娓說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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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幾手劍法,都是我老人家指點的,你如果能夠将他擊敗,日後你我正式對招,你老兒還可以碰個運氣。

    如果你連這小子都不能擊敗,我看爾後的約會,也就可以免了,你說對不對?” 牟剛突然呵呵地笑道:“冷三公!你老兒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沖着你老兒這一頓狂言,我就應該使出絕招,毀你于十招之下。

    不過,你既然提出代表人,我牟剛難道沒有可以代表的人麼?” 牟剛說着話,轉面向侍立一旁的牟天岚厲聲說道:“岚兒!下去和他對十招。

    你休要忘了武陽山莊敗走之辱。

    ” 冷三公點點頭說道:“武陽山莊之敗,未見得就是技不如人,一月以來,耳提面命之下,自然更有進益,去呀!夏小子!下去和他鬥十招。

    ” 冷三公說完了話,随手扔出一匹木槳,大聲說道:“船上狹窄,手腳施展不開,要鬥就到湖面上去!” 夏心甯捧着銀劍,踴身一躍,落到木槳之上,那邊牟天岚立即也扔下一匹木槳,從樓船上飄身而下。

    仇人相對,使他分外眼紅,身形剛剛站定,右手一伸,拇指一彈,隻聽得“嗖”地一聲,從掌心彈出一柄薄薄的長劍。

     長劍一順,他那兩道劍眉一掀,冷冷地哼了一聲,突然長衫下擺微微一動,腳下那匹木槳,沖破湖水,疾如流矢,直向夏心甯沖過來。

    手中長劍一撇,“唰”地一聲,寒光在燈光下一閃,帶起一股寒風,起手便是一招“流霞滿天”,将劍芒向夏心甯當頭罩下去。

     夏心甯口中低叫一聲:“來得好!” 左腳微提,右腳落重一送,腳下木槳翹起來向左一滑,湖水不起一點波浪,閃開八尺,巧妙地讓開這樣淩厲的一招“流霞滿天”。

     牟天岚原式不變,身形微俯,木槳如飛向前直沖,緊追在夏心甯的身側,手腕連翻,隻見他那柄薄劍,像是疊光三折,突然變成一招三式,分取夏心甯上中下。

     夏心甯空有一身深厚的内力,在劍術上,隻不過才是兩招,就顯得他無法占到先機,立即落入被動。

     這時候,他看見對方三式同來,連忙挺膝旋腰,木槳先退後回,極力想閃開這樣既快且怪的三招。

     牟天岚微微一笑,手腕再翻,唰、唰、唰,又是一招三式,逼向夏心甯。

    這三招更快更怪,眼見得夏心甯就有一些手忙腳亂了,突然,冷三公呵呵地笑道:“浪打浮萍!” 夏心甯一聽頓時大悟,他為何會忘記“流水萍蹤”步法的妙處? 他立即左腳為軸,右腳連點三下,木槳連折三回,人像搖擺不定地飄蕩着,居然閃開了對方三招齊來之勢。

     牟剛在船上冷笑道:“老兒!你臨陣傳授,是不是有臨陣磨槍之譏?” 冷三公呵呵笑道:“你老兒說的一點也不錯,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要不然怎麼能夠閃開你老兒‘壓箱子’的玩意兒?你能讓你兒子使出‘一氣化三清’,我老人家叫他一聲‘浪打浮萍’,也不為過吧!” 這時,牟天岚正好抖動手中的長劍,催動腳下的木槳,盤肘亮劍,正要向外揮出一招“吳剛伐桂”,牟剛突然叫道:“側右,‘韓信問樵’!盤步,‘怒海斬蛟’,巧!棉!纏……” 牟剛這一連串的口訣,牟天岚突然随之劍勢大變,身形也随之妙招疊出。

    夏心甯頓時陷落于下風。

     冷三公呵呵縱聲大笑,頓時聲如洪鐘,朗朗地說道:“沉腕、旋腰、走偏宮,‘六合同春’、折身,要快,嗯!‘流水下灘’,收、上挑、挺肘,‘萬象歸宗’、收、再收、吸腹、蹬腳,回劍少蕩……” 夏心甯人是絕頂聰明,他全部精神,貫注在冷三公的口述之上,完全按照冷三公的口令,出招化式。

    所幸的,冷三公這些招式變化,偶爾有一點和“九疑劍法”相同,夏心甯觸類旁通,方便不少。

    尤其腳下步法是他所熟悉的,又減少分心,越發使來頭頭是道、中規中矩。

     牟剛冷哼了一聲,也大聲說道:“上橫、獨掠、‘逼指鴻雁’、反指、縮肘、‘洞實拈須’……” “……” “……” 冷三公和牟剛兩個人,如此各站在一邊,用口述招,指揮湖上夏心甯和牟天岚兩個人互相攻守。

     因為真正攻守的兩個人,都要聽命于别人,所以長劍出手,自然漸漸地慢下來。

    轉眼二三十招過去。

    兩個人越來越慢,仿佛不像是拼命,而是彼此喂招印證武學。

     當初的“十招”之約,大家都忘記了。

     三十招、四十招、五十招…… 九十招、一百招…… 突然,牟剛斷喝一聲:“提氣、拔空、下撲‘豐年瑞雪’、震腕、抖劍、‘雪壓梅海’!” 冷三公呵呵地說道:“沉樁、挺立……” 雙方言猶未了,隻聽得嗆啷啷,一陣金鐵亂響,牟天岚身形一飄而起,倒折一式“北雁南歸”,轉身翻到樓船之上。

     夏心甯站在木槳之上,藍衫下擺濕了一節,水淋淋的,方才一招硬接之下,落水一尺有餘。

    他右手銀劍倒提,卻是分毫未損,左手斜挑着另一柄長劍,敢情方才是他拔出自己身上的寶劍,接下這一招。

     冷三公呵呵地笑道:“牟家堡名不虛傳,招招都是精彩已極,虛實兼備,攻守俱能,使我又開了一次眼界。

    ” 牟剛已經沒有方才那樣盛氣淩人了,他看了一下湖中屹立的夏心甯,再看一下站在自己身旁的牟天岚。

    終于他歎了一口氣,點頭說道:“冷老兒!你也用不着說場面話了!論内力,這位姓夏的小朋友,是我牟剛僅遇的年青敵手。

    論劍法,你冷三公不愧是名人高弟。

    成!我認輸……” 牟天岚在一旁低沉地叫了一聲:“爹!” 牟剛接着說道:“今天認輸,并不是永久認輸,冷老兒!咱們留着以後有機會再見吧!” 這位名重當今的獨劍撼天牟剛擊劍大家,揮手叫船掉頭,揚帆迎着輕風,很快的離去。

    在他離去之前,他帶着一分略有慘然的微笑,向冷三公說道:“再見面的時候,我們不再是口述了!” 說畢呵呵一笑,掉身站在船頭,逐漸消失在晨霧裡。

     冷三公站在小舟上,目送牟剛父子率船去後,他突然呵呵一陣大笑,但是,笑聲一落,他又廢然長歎一聲。

     夏心甯從木槳上,躍回到小舟上來,他怔怔地望着冷三公,呐呐地說道:“老前輩!……” 冷三公突然将目光收回,對夏心甯說道:“小子!你知道老夫将你帶到此地的用意麼?” 夏心甯本來是茫然不解的,但是被冷三公如此突然一問,反而觸動靈機,他心中閃電地轉了一下,立即說道:“老前輩有意成全,傳給晚輩一百另八招‘萬象劍法’。

    ” 冷三公眼睛一亮,仿佛精神也為之一振,他朗聲問道:“你小子記下了幾成?” 夏心甯答道:“晚輩強記尚是差強人意,而且老前輩口述招式之際,比較緩慢,因此一百另八招身式,晚輩都記下了,但是其中口訣卻無法記全。

    ” 冷三公拍了一下大腿,大叫道:“好小子!你真行!怪不得聶四妹一聽我提出要求,便慨然拿出兩片龍涎茶。

    小子!你是天才!看來‘五陽秘笈’該在你小子這一代,發揚光大。

    ” 夏心甯一聽冷三公如此一說,立即雙膝落地,跪在冷三公面前,感激涕零地說道:“老前輩如此一再栽培晚輩,晚輩此生粉身碎骨,也難報答于萬一。

    ” 冷三公揮着手說道:“起來!起來!老夫對你并非施惠,你小子也用不着存心感恩。

    事實上,你小子對我們師兄妹四人而言,倒是功勞不小,你有收獲也是應該的。

    來!來!我們閑言少說,你将方才記下的萬象劍法,再從頭到尾練一遍,我說口訣你細心地記住。

    ” 夏心甯也不敢再多說話,他知道機會一失不再來,便凝神貫注,展開手中的銀劍,就自己所能記住的,一招一式的施展起來。

     冷三公站在船上,慢慢地吟着口訣,不時又說一兩句話,提醒夏心甯的契機,糾正一兩處錯誤。

     一趟萬象劍法施展下來以後,東方晨曦漸起,天色已經微明。

    洞庭湖上,潮風漸漸呼嘯起來,浪花也漸漸洶湧起來。

    冷三公招招手,将夏心甯叫到小舟之上,臉色凝重,語氣深沉地說道:“萬象劍法的确不是天下第一劍法,但是,天下第一劍法的發揚,卻在你的身上。

    所以,我今天要将萬象劍法傳給你,而且特别找到牟家劍法和你對拆過招,是希望你能盡快地将四百三十二句口訣記住,更希望你将來能為天下第一劍法,創下更好的聲譽。

    當然,我也希望你能得以快意恩仇,一盡孝道。

    ” 夏心甯恭謹敬聆之餘,忽然仰起頭問道:“請問老前輩,天下第一劍法究竟在何處?” 冷三公說道:“方才說你聰明,怎麼你此刻又糊塗起來了呢?武學博古今,冊分天地人。

    你能使得三冊歸元,這天下第一劍法,自然而出。

    ” 夏心甯恍然,這時候,冷三公用手按住銀劍說道:“從現在起,這柄銀劍交給你。

    ” 夏心甯忽然福至心靈,雙手捧起銀劍,跪在舟上。

    冷三公說道:“銀劍有兩條戒律,第一,用銀劍旨在少傷生命,當然,殺惡人即是行善事,又當别論。

    第二,銀劍代表一種榮譽,不容有一點污損。

    ” 夏心甯敬謹應是,肅穆莊嚴之情,溢于言表。

     冷三公點點頭說道:“去吧!小子!你有明年元宵之約,在應約之前,你應該先回一趟九疑山,别讓你外公牽腸挂肚。

    江湖上雖然是處處風險,但是,若無風險,怎麼能鍛煉你英勇剛強?凡事膽要大,心卻要細。

    你小子是聰明人,用不着我老人家多說。

    ” 像冷三公這樣外型失之兇猛之人,竟有這樣親切關懷之語,其懇切真情使得夏心甯淚水外溢,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忽然間,一擡頭時,忽見人影一閃,隻見冷三公飛出兩匹木槳,沖出湖面上,去勢如矢,頃刻之間,就已消失在蒙蒙晨霧之中。

     冷三公如此飄然而去,他帶走了夏心甯的寶劍,也帶走了夏心甯的感激和祝福! 夏心甯停立在船頭,眼看那蒙蒙的白茫茫一片,怅然良久,他将手中銀劍學冷三公辦法,弄彎以後藏在自己的腰間。

    當時心裡有一個問題:“現在我應該到哪裡去?” 他此時才很自然地想到為他遠走苗疆的九指神通樂德林,當初樂德林遠走苗疆,為的就是要找一樣有助于内力修為的聖藥,來幫助夏心甯在内力上有突出的成就。

    如今夏心甯全身讓二片龍涎茶打通所有奇經八脈,内力躍登第一流,何必再讓樂德林為他冒險? 于是,他立即決定:“走一趟苗疆!” 他心意一定,便揚槳推舟,回到君山勝家莊。

    勝家莊勝家二老和勝黛雲姑娘,都已經離開莊上了,夏心甯估計他們是和冷三公另有所約,目前自然是無法見面,他沒有能夠當面辭行,心裡感到至為不安,他懇懇切切地留下一封書信,獻上自己的謝意,并說明自己的去向,他這才辭别莊上,越過洞庭,直奔西南邊境。

     這次行程,與上次前往雷公山的路線,大緻相差無幾。

     雖然上次是有勝黛雲姑娘陪伴,不感到寂寞,但是,在心情上,卻沒有這次輕松。

    因為上次到雷公山,是一次極為艱巨的任務,而且隻許成功,不能失敗,心情的沉重,可想而知。

    這次完全不同,一則尋找樂德林是沒有危險的,再則,夏心甯連番奇遇,不僅内功遽增,而且還學會了萬象劍法,因此其心情之愉快,也就可想而知了。

     一路行程,自非一日,夏心甯抱着一種遊覽風光的心情,一騎嚼嚼,倒也不覺得長途跋涉之苦。

     這天,夏心甯來到雲貴邊境,經過一個小小的村落,正好碰上一陣大雨傾盆,水溢數寸。

    夏心甯避入一家小村店,一面打尖一面看看門外的淋漓大雨。

    他沿途行來,一直沒有碰到雨天,如今有這樣一陣大雨,人的精神反倒為之一振。

     他用過飯,泡了一壺茶,心裡充滿了一種閑情逸緻,坐在那裡,欣賞雨天。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撲嚓、撲嚓,馬蹄踏水的聲音。

    轉眼間,一匹矮小的川馬,沖到門前。

    馬上的人,飄然翻身下馬,随手解下身上蓑衣鬥笠,露出明眸皓齒,秀發嬌靥,原來是一位年輕的姑娘。

     這位姑娘穿着一身黃衣,此刻讓雨水淋得東濕一塊,西濕一塊,狀至狼狽。

    她走進屋裡來以後,四處看了一下,伸手扶着大門,仰頭望着那宛如千絲萬挂的雨勢,不覺将兩道秀眉,緊緊地鎖在一起,站在那裡發呆。

     夏心甯雖然不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