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浴血戰群寇鐵牌虧功,長笑拔镖旗飛豹留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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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在沈明誼一回槍的工夫,猛覺得槍杆微震,又“當”的一聲;緊跟着一聲長笑,聲如洪鐘道:“沈師傅,見好就收,得了便了;老夫倒要見識見識這位朋友的劍術。

    ” 沈明誼急一退步,鐵牌手胡孟剛擎一對鐵牌,如一道旋風似的,突然橫插在中間;然後右手牌一揮,左手牌将沈明誼的槍輕輕一隔。

    那少年盜徒猛然一竄,退出圈外。

    金槍沈明誼滿面羞慚,一語不發,也拖槍竄出圈外。

     原來鐵牌手見這少年劍術精熟,沈明誼求勝心切,深恐他貪功緻敗;遂不敢再延,亮一對鐵牌,騰身往前一縱,用了手“平分春色”,右手鐵牌猛往敵人劍上一搭;“當”的一聲,那少年盜徒措手不及,竟被震出數步,險些寶劍出手。

     這少年拿樁站穩,轉眼向胡孟剛上下打量。

    但見胡镖頭早将長衫卸去。

    穿藍綢子短衣,白布高腰襪子,緊打護膝,腳登粉底綠座條福字履,兩隻肥袖高高挽起。

    鐵牌一分,昂然站定;面如紫醬,眉棱高聳,雙目炯炯,神情威猛。

     少年盜徒看罷,心知來者是個勁敵,自己的劍術恐非其敵;但也不甘示弱,舉劍一指道:“這位镖頭,可惜你還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怎麼施這等卑鄙手法?來來來!咱們一對一,較量較量。

    ”頓時一亮式,左手捏劍訣,往前一指,右手劍“舉火燒天”,嗔目喝道:“呔,進招!” 胡孟剛呵呵一笑道:“不才這對鐵牌,會的是江湖有名好漢,小哥你趁早閃開!”胡孟剛向那年老盜魁一揚鐵牌道:“換你們首領來吧。

    ”少年面泛紅雲,怒不可遏,立刻把掌中劍一擺,急向前欺身進步;左手劍訣一領劍路,右手劍遞出去,“白蛇吐信”,徑向胡孟剛咽喉狠點。

     胡孟剛穩立下盤,以逸待勞;容得敵劍切身,微微一偏頭,避開劍鋒;左手鐵牌疾如風發,往劍上一搭,立刻右手鐵牌向外一展,奔盜徒的“華蓋穴”打去。

    那盜徒稍轉身軀,一甩右手劍,“撥草尋蛇”,轉向胡孟剛右腿砍去。

    胡孟剛撤右腿,蟒翻身,狂風掃落葉,雙牌齊下,直向盜徒砸來。

    牌沉力猛,少年盜徒不敢挺劍接架,連忙一彎腰,往斜刺裡一竄,剛剛讓開雙牌。

    胡镖頭縱步前趕,右手牌一展,喝一聲:“着!”陡然背後厲聲喝道:“别追,看暗器!”一言甫了,早聽得“當”的一下,鐵牌一展,将一支镖打落塵埃。

     胡孟剛雙牌交搭,哈哈一笑,忽聽賊人隊後一陣馬蹄雜踏聲,隊前斜列的彪形大漢,倏地往旁一閃,從背後又沖出五六名強徒。

    隻聽一人振吭大叫:“當家的,我們先收拾這老兒,再去收拾镖銀。

    ”立刻有一個提虎頭雙鈎的,墊步當先竄到。

    胡孟剛疾看來人,年約三旬,黑臉膛,橫眉巨目,兇狠之氣全從兩眼透露出來。

    這賊左手鈎一揚,右手鈎往下一沉,瞪目上前喝道:“胡镖頭,你不到河沿不脫鞋,你的镖銀今天走不開了!”胡孟剛眼看天色已黑,賊黨勢衆,不由怒叫:“鼠輩,胡孟剛跟你拚了。

    ”往前一縱步,鐵牌随着身勢,照盜徒頭頂便劈。

     匪人叫了一聲“來吧!”身軀向前一撲,雙鈎往下一沉,向左一領。

    胡孟剛雙牌落空,盜徒的雙鈎已到,貼着右肩頭,向項上鎖來。

    胡孟剛縮項藏頭,向右急閃身,雙牌翹起,“斜劈華山”,朝盜徒雙鈎狠砸。

    盜徒一個“繞步撩陰”,雙鈎斜探。

    鐵牌手急展右手牌,往外一封,兩下各自抽招換式。

    胡孟剛看敵人招術,是譚門真傳“十二路卷簾鈎”,勾、拉、鎖、帶、擒、拿、捉、提,手法确有獨到;自己鐵牌雖重,也不敢被他雙鈎拿上。

    盜徒若是高手,就能借力打力;鐵牌倘被捋住,勢将脫手。

     胡孟剛忙展開“六十四路混元牌”,進攻退守,上下翻飛;一招一式,迅若飄風,專攻敵人要害。

    兩人拆到三十餘招,未能取勝;胡孟剛乘間賣一個破綻,雙牌左右一分敵鈎,前胸故意賣給對手。

    這盜徒以為鐵牌手失招,急将雙鈎往裡一合,鈎鑽雙雙點向胡孟剛的“華蓋穴”。

    哪知胡孟剛正是要他這招,身軀往後一仰,“巧踹金燈”,右腳向敵人“丹田穴”猛然踢去。

    這一腳如果踹實,盜徒頃刻殒命。

    這盜徒貪功欺敵,身已迫近,見這招來勢兇狠,想躲是來不及了;忙向右一擰身,“噗”的被踹在左胯上。

    踉踉跄跄,竄出三四步;急用右手鈎一點地,方才幸免躺下。

     胡孟剛一平身,掄牌追去。

    突見對面黑影一閃,捷如飛鳥,竄過一個人來;身軀往下一落,飄飄然墜地無聲。

    這時節暮色沉沉,胡镖頭倏然收招,一挫身,向後倒退出兩步;雙牌護身,然後閃目細辨來人。

     來人正是那豹頭年老的盜魁,身上依然不脫長衫,手上依然擎着煙袋;正當面前,悠然站定,向胡孟剛一指道:“胡镖頭武功卓越,非比等閑;老夫不才,願在方家面前領教。

    來,請你賜招!” 胡孟剛将鐵牌一分,“大鵬展翅”,立住門戶,向這老人朗朗發言道:“線上朋友,你既然如此相逼,胡某隻好獻醜,請你準備好了!”雙牌一錯,往前進了半步。

    豹頭老人微微一笑道:“好,你就請進招吧!” 胡孟剛複張雙眸,往敵人身上一瞥,又往下一掃,瞥見敵手空空,仍隻握着那支煙袋。

    胡孟剛倏将雙眉一挑道:“呔,朋友,我胡孟剛浪迹江湖,縱橫數十年,從不敢小觑人,也不肯欺負人。

    朋友,你既不用兵刃,胡某焉能讓你空手對招?你要想過拳術,胡某隻有也把兵刃收起。

    ”說罷,一回頭,将雙牌交給镖師戴永清;然後擺好架式,靜觀敵人動靜。

     那豹頭盜魁微微點頭道:“胡镖頭不愧英雄二字。

    ”将手中旱煙袋,往前一遞道:“胡镖頭,你來看,老夫的兵刃就是此物。

    老夫就憑這支煙袋闖蕩江湖,不值得換用别種兵刃。

    胡镖頭,我還是請你亮牌進招!” 鐵牌手胡孟剛須眉皆張,勃然大怒,暗道:“我胡孟剛一對鐵牌,會過多少知名的英雄,想不到在此地,突然遇見這麼一個驕慢無禮的強人,竟把我視同無物!這未免侮人太甚了。

    罷罷罷!我就跟他拚了吧。

    ”胡孟剛正要撚拳上前,戴永清急忙插言道:“镖頭,掄牌上吧!不是咱們不懂情理,這是人家自己要賣弄一手。

    ” 胡孟剛道:“對!”立刻昂起頭來,對那盜魁嗔目發話道:“朋友,你既然沒把我胡孟剛看在眼裡,要用這一支煙袋,來赢我的雙牌;這是你自己情願,休怪胡某無禮。

    ”遂一回身,急從戴永清手中,接過雙牌,厲聲叫道:“朋友,你接招吧!”說到這一句,進步欺身,掌中鐵牌向前微推,将到敵人面前;倏舉左手牌,照那盜魁面門虛點,右手牌“力劈華山”,倏然砍下。

    那盜魁不慌不忙,容得鐵牌堪砸到面門,微微偏頭,鐵牌走空。

    盜首随手将煙袋杆,照胡孟剛的鐵牌上一搭,略往下一按,複又往外一推,立刻奔胡孟剛的“雲台穴”點去。

    胡孟剛鐵牌往下一沉,頓覺這老人的煙管力量頗為沉重。

    (葉批:寫兩下一張一弛,一緊一閑,殊得對比之妙。

    ) 胡孟剛兩膀一挺,至少也有五六百斤膂力,竟被小小一支煙管按下去,想見這老人腕力沉猛。

    又見他這煙管,竟向自己穴道打來,不由心中一驚:怪不得此老神情驕橫,果然是個勁敵;他不止于腕力強,原來兼擅打穴之術。

    胡孟剛這時已看明他這烏黑的煙管非竹非木,乃是純鋼打造。

     胡孟剛越加小心,敵人煙管又到。

    胡孟剛急用“梅花落地”式,向下一撲身;随即用“進步連環”,将身軀矮着,倏地一個盤旋;雙牌橫展,直向盜魁腿肚打去。

     那盜魁摟膝繞步,“倒灑金錢”,向後一甩腕子,煙管挾着一股寒風,斜向胡孟剛“左肩井穴”打來。

    胡孟剛急将雙牌一撲,突照煙管猛砸過去,想要把煙管磕飛。

    這盜魁早已抽招換式,往旁一錯步,斜走偏鋒,照胡孟剛肋下再點來。

    胡孟剛揮動雙牌,微微閃身,左手牌封住煙管,右手牌一展,直砍敵腕。

    這盜魁卻又收招反攻,直取上盤,鐵煙管“金蜂戲蕊”,奔胡孟剛咽喉下二寸六分的“璇玑穴”打來。

    鐵牌手凹腹吸胸,閃過這一招;将雙牌往前一抖,“黑虎伸腰”,分向敵人兩肋急點。

    盜魁一翻身,一個敗勢,身随勢轉,倏地由左一個旋身,已襲到胡孟剛的身後;鐵煙管照後心的“靈台穴”便點。

     鐵牌手雙牌落空,頓知輸招,不待敵到,身向右一傾;左手鐵牌猛向外一甩,“白鶴展翅”,照鐵煙管磕去。

    盜魁見胡孟剛應招迅疾,暗暗佩服;便一退步,趕緊收招。

    這一次胡孟剛不容敵人變招,身軀翻回去,往右一旋;右手鐵牌“鐵鎖橫舟”,向敵人右肩削來。

    胡孟剛這一招急如電火;盜魁倏地往左一撲地,鐵牌挾勁風,“唰”的擦頭皮而過。

     盜魁勃然大怒,鐵煙袋趁勢往右一探,喝一聲“打!”直向胡孟剛左臍旁一寸五分的“商曲穴”點來。

    胡镖頭忙将左手牌,往煙袋上一挂。

    不料敵人這一招虛實莫測,突将右腕微沉,改奔“命門穴”打去。

    胡孟剛身手矯健,極力的擰身繞步,直搶出好幾尺,才躲過這一招。

    鐵牌手胡孟剛蓦地臉上一陣發熱。

     那盜魁又一個箭步,緊沖過來;舞動這一支煙袋杆,倏上倏下,忽左忽右;忽地拿來作點穴镢用,專打二十四處大穴,倏又拿來五行劍用。

    突擊變化,迅捷莫測,煙管到處,全是直指要害。

    鐵牌手胡孟剛不敢大意,将一身絕技悉數施展出來:劈、砸、撥、打、壓、剪、捋、鎖、耘、拿,鐵牌一招一式,穩練沉着。

    那盜魁更是身形輕快,招術圓熟,吞吐撒放,撤步抽身,都非常犀銳無匹。

    這種外門兵刃,練武的人罕見運用;這盜魁卻能把這一支小小煙袋杆,舞弄得風馳電掣。

    胡孟剛提起全副精神,狠命撲鬥,卻隻和盜魁打個平手。

    他滿心想将煙管磕飛,隻是磕不着。

     這時天色越發晚了,也就是剛辨得出人的身段來。

    一镖頭,一盜魁,各用純熟的招術,你攻我拒,戰到三四十合,不分勝負。

     镖行這邊,除九股煙喬茂、雙鞭宋海鵬,在後面保護镖銀、轎車外;前面是鐵掌黑鷹程嶽、金槍沈明誼、單拐戴永清等人。

    盜群那邊,人數出沒不定,約有三四十人。

    雙方副手都持兵刃,立在圈子外,聚精會神的觀戰;提防對方的暗算,照護自己的首領。

     胡孟剛與那盜魁,又鬥了一二十合;忽聽竹林中,吱吱地又起了一陣呼哨聲,聲聲凄厲。

    胡孟剛雖則久經大敵,但到這種境地,天色已經很晚,勁敵又複當前,苦戰不下,不由心中有些惶急起來;在黑影中舞動雙牌,力持鎮定,竭力來抵擋這個盜魁。

    又戰過二三十合,盜魁功夫精熟,毫無破綻,而且氣充神定,應付裕如。

    胡孟剛心中焦急,可是仍不示弱,把雙牌運用得霍霍生風。

     盜魁這一支煙袋管更是神出鬼沒,一招緊似一招。

    又鬥了一刻,鐵牌手雙牌翻飛,專尋對手的破綻,隻是不得下手處。

    忽然見對手也似焦躁起來,用了一手“金雞點頭”,煙管虛向胡孟剛面門一點。

    胡孟剛覺得有機可乘,急用雙牌一封。

    不意盜魁虛實并用,變幻無常,蓦地将煙管往回一撤,複往後一斜身;“大鵬展翅”,煙管突向胡孟剛的“分水穴”點去。

     胡孟剛雙牌已封出去,急切間緩不過招來;見敵招已到,避重就輕,連忙一擰身。

    這盜魁真個厲害,将招就招,往前一送,煙袋鍋直點胡孟剛左股“浮稀穴”。

    胡孟剛雖不精點穴,卻久涉江湖,又聽老友俞劍平講究過;自己一招撲空,驟見敵人辣手已到,眼看受傷,便倏然往外一掙;可惜閃避稍遲,頓覺左股發麻。

    胡孟剛自知失利,忙将雙牌虛晃,轉身旁退。

     豹頭盜魁陡然喝道:“哪裡走!”煙袋鍋“金龍探爪”,又向後心“志堂穴”點來。

    胡孟剛已受微傷,左腿不靈,再想閃退,力不能及;被這盜魁的煙袋鍋順手一落,在“志堂穴”上,又點了一下。

    胡孟剛急急閃腰不疊,猛聽耳畔大喝道:“躺下!”他腳步踉跄,向前撞出四五步。

    到底胡孟剛武功不弱,能勝能敗,身軀晃了晃,立刻挺腰往旁一退,竟未躺下。

    那盜魁早已一陣風追到。

     這一邊,镖師金槍沈明誼、單拐戴永清、鐵掌黑鷹程嶽,一齊大驚,連忙縱身飛蹿上前,接應镖頭。

    不想镖行中人一擁上前,那群盜也一擁上前;黑影中各挺兵刃,捉對兒厮殺。

     群盜中突有人連打兩聲呼哨,立刻竹林中,有人接了兩聲。

     呼哨響過,頓時一片馬蹄聲響,從那竹林後面,又闖出一彪馬賊。

    暮煙蒙蒙,分不清是多少人,人影綽綽,蹄聲“得得”;盜群中火光連閃,有胖瘦二老,手舉孔明燈,當先開道。

    馬上強人仿佛全是短衣裝,小打扮。

    另有幾個領隊的強人,騎着馬,手持明晃晃利刃,指揮黨羽,分兩路撲奔镖馱子,包抄過來。

     當此時,護镖的衆镖師,镖行四十名夥計,以及緝私營巡丁,一見強人全夥撲出,不由得個個紅了眼。

    眼睜睜見到镖銀即将失落,身家性命攸關;大衆暴喊一聲,各亮兵刃,往前迎堵。

    先是緝私營兵開弓放箭,跟着雙鞭宋海鵬、九股煙喬茂揮刃上前;怎擋得來人是馬賊,往前一沖,雙方立刻迫近,混戰起來。

    強人中有幾個好手,把宋、喬二镖師,先後包圍。

     鐵牌手胡孟剛被敵人打中穴道,雖則閃避得快,負傷不重,卻也腰胯酸疼。

    幸得戴永清、程黑鷹搶上來,拒住敵人;胡孟剛退過一邊,急急順着穴道,舒運血脈,調停呼吸。

    隻是一看見群盜率衆奪镖,自己一世英名即将葬送,還恐身家性命不保,不由得急怒交加;把腳一跺,顧不得傷輕傷重,掄牌大叫:“老兒,你不顧江湖義氣,竟敢恃衆奪镖;我胡孟剛有三寸氣在,跟你拚了!”他咬牙切齒,奮身重上。

     那盜魁嘻嘻冷笑道:“胡孟剛,你要放明白些。

    既留下你的镖銀,便不願傷你的性命。

    你若不度德量力,我隻好教你躺躺了!”手中煙管一揮,立刻撲過四五個盜徒,迎面一擋。

    那盜魁口銜煙袋,往旁一退,從煙鍋内閃閃吐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