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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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亮的黑漆棺材拍到院子裡,立刻後退一步步向後退.連退一百五十六步,退出大門。

     然後大門立刻關上。

     後院中又有三十六條大漢以碎步奔出,擡起了這口棺材,擡回後院。

     後院中還有後院。

     後院的後院還有後院。

     最深最後的一重院落裡,庭院已深琛,深如墨。

     墨色的庭院裡,隻有一點燈光,一點燈光,襯着一片慘自。

     靈堂總是這樣子的,總是自得這麼慘。

     三十六條大漢把棺材插入靈堂裡,擺在一個個面色慘白的孤兒寡婦面前,然後也開始向後退,一步步用碎步向後退。

     他們沒有退出門口。

     從那些看起來好像一陣風就能把他們吹倒的孤兒寡婦手裡,忽然發出幾十縷縷淡如鵝黃色的閃光之後,這三十六條鐵獅般的大漢就倒了下去。

     一倒下去就死了。

     就在他們身體接觸地面的一刹那問就已經死了,一倒下去就永遠不會再起來。

     段八方有妻,妻當然隻有一人。

     段八方有妾,妄有二十九。

     段八方有子,子有四十。

     段八方有女,女十六。

     現在在靈堂中的.除了他的妻妾子女八十六人之外,還有兩個 兩個看起來已經很老很老很老的人,好像已經應該死過好多好多好多次的人,臉上完全沒有一點表情。

     隻有刀疤,沒有表情。

     可是每條刀疤,也可以算是一種表情,種由那些充滿了刀光劍影、熱血情仇恩怨的往事曆刻劃的悲傷複雜的表情。

     千千萬萬這刀疤,就是千千萬萬種表情。

     千千萬萬種表情,就變成了沒有表情。

     黑暗的院落,本來也隻有一點燈光,燈光就在靈堂裡.靈樞前,靈案上。

     忽然問,也不知從哪裡有一陣陰慘的涼風吹來,忽然間燈光就滅 等到燈光再亮起時,館材已不見。

     六 密室是用一種青色的石磚砌成的,一種像死人骨胳般的青色. 燈光也是這種顴色, 兩個老人擡着棺材走進來,密室的密門立刻自動封起,老人慢慢地放下棺材靜鐐地看着這口棺材臉上的刀疤和皺紋看來更深了,仿佛已交織成種凄絕而哀怨的圖案。

     他們靜靜地站在那裡看了很久,沒有人能看得懂他們臉上的圖案所以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要做什麼。

     他們也做了件讓人絕對想不到的事。

     因為他們忽然一頭撞死在石壁上。

     燈光閃爍如鬼火。

     棺材的蓋子居然在移動,輕輕地慢慢地移動,然後棺材裡伸出了一隻手, 這隻手輕輕地慢慢地推開了棺材,然後段八方就從棺材裡站了起來。

     他環顧密室,臉上不禁露出了欣慰而得意的笑容。

     因為他知道他現在已經絕對安全了。

     現在江湖中每個人都知道他已經橫刀自刎于某地的長街上,他生前所有的恩怨仇恨都已随着他的死亡而勾消了。

     現在再也沒有人會來追殺報複了,因為他已經是個死人。

     一個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死人。

    這個秘密當然不會洩露,所有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已經死了,真的死了。

     還有什麼人的嘴比死人的嘴更穩。

     段八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拉起了石壁上的一枚銅環,拉開了石壁上的另一道秘門,然後他的臉色就忽然變了。

     他以為他可以看到他早已準備好的糧食、水酒、服飾、器皿。

     可是他沒有看到。

     他以為再也看不到追殺報複他的人了. 可是他看到了. 他的臉色慘變,身體的機能反應卻沒有變。

     他的肌肉彈性和機智武功都保持在最巅峰的狀态,随時都能夠在任何情況下用一根針刺穿—隻蚊子的腹。

     隻可惜這一次他的反應卻不夠快。

     他開始動作時,已經看到了刀光。

     飛刀。

     他知道他又看見了飛刀無論他用什麼方法,無論怎麼躲都躲不了的飛刀。

     所以他死了。

     一個人用自已的預藏在身邊的一把刀一刀刺在自己的肚上,縱然血流滿地,也未必是真的死。

     刀是可以裝機簧的。

     可是他這一次看見的是飛刀,例不虛發的飛刀。

     所以這一次他真的死了。

     于是江湖中又見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