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左右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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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水朝恩右旁的人,是南宮華。

     南宮華還是老樣子,灑脫、爽朗,服飾合時而合式,不管你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看見他,他手裡總是有一杯酒,好像隻有在酒杯中才能看到"南宮世家"輝煌的過去。

     南宮華的旁邊坐的是展飛,他看起來比往昔更嚴肅、更驕傲、也更瘦了。

     隻有坐在他對面的淩虛知道他是怎麼會瘦的,因為他們都在忍受着同樣的煎熬。

     苦修、素食、禁欲。

     隻有淩虛知道,要做到這三件事,就得付出多麼痛苦的代價。

     尤其是禁欲。

     ——自遠古以來,禁欲本就是人類最痛苦的一件事,尤其是男人。

     淩虛今年五十三歲,外表看來仿佛還要比他的實際年齡蒼老些。

     多年的苦修,終年的素食,對于情欲的克制,都是促使他蒼老的原因。

     但是他的身軀,卻絕對還是像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那麼矯健靈活,他的肩很寬,腰很細,腹部和臀部都絕對沒有一點多餘的脂肪和肥肉。

     如果他脫光衣服站在一個女人面前,保證一定可以讓那個女人覺得很意外,甚至會大吃一驚。

     幸好這種事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他從來都沒有接近過女人,多年來的禁欲生活,已經使他忘記了這件事。

     一個正常人生活中所有的享受,對他來說,都是罪惡。

     他吃的是粗茶淡飯,穿的是粗布衣服,他全身上下唯一能夠向别人炫耀的,就是他的劍。

     一柄形式古拙的松紋古劍,帶着鮮明的杏黃色劍穗,這柄劍不但表明了他的身份,也象征着他的地位之尊貴。

     現在他正佩着他的劍,坐在水月山莊夢境般的庭院中,一個精緻的水月樓裡。

     四 水月山莊水月樓,一池寒水,一輪明月。

     白天的一場斜雨,為今晚帶來了些寒意。

     水閣西面的窗戶雖然都是開開的,在座的人卻不覺得寒冷。

     除了水朝恩外,在座的都是内功精深的英雄好漢,當然都不怕冷,何況大家又全都喝了不少酒。

     主人雖然不怎麼樣,但酒菜卻都是一流的,所以大家都吃得很愉快。

     "今晚我本請了十個人。

    "水朝恩說:"隻可惜我們這位從不遲到的人,今天忽然遲到了。

    ""從不遲到?"展飛問:"是不是田遲?" "是的。

    "水朝恩笑着說:"田遲今天遲到了。

    ""好,從不遲到的田遲,今天居然遲到了。

    "淩虛說:"待會兒他一來,先罰他三大杯。

    ""隻可惜田遲的酒量,也和他的輕功一樣,是江湖中一流的。

    "王一開笑聲如洪鐘。

     "那就罰他三壺好了。

    "展飛說。

     "對,遲到就讀罰三壺,然後……" 南宮華要想再說下去,卻忽然停住了,并不是因為他不想說,而是因為他忽然看到了一條人影。

     這條人影來的實在太快了。

     樓外一池寒水,水上一輪圓月。

     這人影忽然間就出現,忽然間就已到了水月樓的窗戶外。

     他的身法不但快,而且姿勢美妙,他的人也長得很好看,身材挺拔,眉清目秀,隻不過在月光下看來臉色顯得有點發青。

     水朝恩交遊廣,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他差不多全都認得。

     這個忽然間出現的人,他當然也認得。

     這個人就是他們剛剛提起的田遲田先生。

     人影一現,水朝恩就己推杯而起,大笑說:"田遲先生總算名副其實的遲到了,你——"圓月在天,月光正照在田遲臉上。

     他的頭發下,額角正中,忽然出現了一點鮮紅的血珠,血珠剛沁出,忽然又變成了一條線。

     鮮紅的血線,從他的額角、眉心、鼻梁、人中、嘴唇、下巴,一路的往下流,沒入衣服裡面。

     本來很細的一條線,忽然變粗,越來越粗,越來越粗田遲的頭顱忽然從剛才那一點血珠出現的地方裂開了,接着,他的身子也在慢慢地從中間分裂。

     左邊一半,往左邊倒,右邊一半往右邊倒,鮮血忽然從中間飛濺而出。

     剛才還是好好的一個人,忽然間就已活生生裂成了兩半。

     沒有人動,沒有人開口。

     甚至連呼吸都已停頓,眨眨眼冷汗就已濕透了衣服。

     在座的雖然都是江湖中的大名人,大行家,但是誰也沒有見過這種事。

     站在旁邊伺候他們的丫環家丁,有一半已暈了過去,另一半褲檔已濕透。

     水月樓裡本是酒香陣陣,忽然間卻充滿了惡臭,但卻沒有一個人能感覺得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王一開忽然一把抓起一酒壺,将滿滿一壺陣年佳釀都倒進了肚子之後,才長長歎出口氣,他說:"好快的刀!""刀?"淩虛說:"哪裡有刀?" 王一開根本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又長長歎一聲:"我已有四十年沒有看見過這麼快的刀了。

    ""這麼快的刀,我隻聽先父當年曾經說起過。

    "南宮華忽然開口:"我卻從未見過。

    ""我活了八十七歲,也隻不過見過一次。

    " 王一開赤紅的臉已發白,臉上每一條皺紋仿佛都已加深,眼睛裡己露出恐懼之色,他又想起了四十年前,親眼看見的一件事。

     "大刀斧王"王一開雖然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漢,可是隻要一想起那件事,就會覺得心寒膽顫,毛骨悚然。

     "那時我年紀還不大,還時常在江湖中走動,有一天我經過長安城的長橋……。

    "那時也是這種春寒料峭的天氣,行路的人很少,他忽然看見一個人從前面狂奔而來,就好像後面有厲鬼在追趕一樣。

     "我認得那個人。

    "王一開說。

     那個人也是江湖中一位成名的豪傑,武功極高,而且人稱"銅膽"。

     "所以我實在想不到,他為什麼會怕得這麼厲害?後面有誰在追他?""我正想問的時候,後面已經有個人追上來,刀光一閃,從我那位朋友頭頂劈下。

    "他并沒有被砍倒,還是在拼命往前跑。

     那道橋長達數百尺。

     "我那位朋友一直奔到橋頭,一個人才忽然從中間裂成了兩半。

    "聽王一開說完了這段驚心動魄的故事後,大家背上的冷汗又冒了出來。

     淩虛也一連喝了好兒杯酒,才能開□:"世上真的有這麼快的刀?""那件事是我親眼看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