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最古老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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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翠濃,不是傅紅雪的女人,也不是他的朋友,她是來報仇的人。

     可是看見她這樣子,傅紅雪的心也同樣在刺痛。

     在這一瞬間,他忘了她是女人,忘了她是赤裸的。

     在這一瞬間,在傅紅雪的心目中,她隻不過是個受盡摧殘折磨的可憐人。

     一盆水,一條毛巾。

     傅紅雪用毛巾溫水,輕拭她的臉,輕拭她的嘴角的白沫,輕拭她眼尾的淚痕。

     就在這時候,她喉嚨裡忽然發出種奇異而銷魂的呻吟,她的身子也開始扭動,纖細的腰在扭動,修長結實的腿也開始扭動。

     ——能忍受這種扭動的男人絕對不多,幸好傅紅雪是少數幾個人中的一個。

     他盡量不去看她,他準備找樣東西蓋住她的身子時,她忽然伸出了手,将傅紅雪緊緊地抱住。

     她抱得好緊,就像是一個快要淹死的人抱住了一塊浮木。

     傅紅雪不忍用力去推她,卻又不能不推開她。

     他伸手去推,卻又立刻縮回了手。

     ——如果你也會在這種情況下去推過一個女人,那麼你就會知道他為什麼要縮回手了。

     因為女人身上不能被男人推的地方雖然不多,但在這種情況下,你去推的一定是這種地方。

     風鈴的身于是滾燙,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好快。

     她的呼吸中也帶着那種像胭脂的酒氣,一口口呼吸都傳入了傅紅雪的呼吸裡。

     傅紅雪忽然明白了。

     明白那野獸般的叮當兄弟為什麼要用這種酒來灌她了。

     ——那是催情的酒。

     可惜就在他明白這一點的時候,他也同樣被迷醉了。

     他的身體已經忽然起了種任何人自己都無法控制的變化。

     他的理智已崩潰。

     而她已經用她的扭動的身子纏住了他,絞住了他,将他的身體引導人罪惡。

     最古老的罪惡,最原始的罪惡。

     催情的酒,已經激發了他們身體裡最古老、最不可抗拒的一種欲望。

     ——自從有人類以來,就有了這種欲望。

     五 造成錯誤的原因有很多種,這種欲望無疑也是其中的一種。

    現在錯誤已造成,已經永遠無法挽回了。

     一個凡人,在一種無法抗拒的情況下,造成了一個錯誤。

     這種“錯誤”能不能算是錯誤?是不是可以原諒? 錯誤已造成,激情已平靜,欲望已死,漫漫長夜已将盡。

     這一刻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刻。

     這一刻正是痛苦與歡樂交替的時候。

     這一刻也正是人類良知複蘇、悔恨初生的時候。

     這一刻傅紅雪已完全清醒了。

     六 燭淚已幹,燈已滅,用松枝粗紙糊成的窗戶已漸漸發白。

     蒼白。

     蒼白如傅紅雪的臉。

     他的心也是蒼白的。

     ——風鈴是個女人,卻是個來找他複仇的女人。

     ——她雖然和他共同生活了好幾天,為的是等待機會好殺他。

     如今,她卻在他身畔,躺在他身畔。

     他仍可感覺到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的體溫,以及她激情平複後的那種溫柔滿足的甯靜。

     那種本來總是能令一個男人不惜犧牲一切去換取的愉快和平甯靜。

     現在傅紅雪卻隻希望能毀掉這一切。

     如今他總算知道叮當兄弟臨死前的那一句話了。

     “你會後悔的。

    ” 後悔? 他能後悔嗎? 他能毀掉這一切已發生過的事嗎? 不能! 他不能! 這是他自己造成的,他不能逃避,也不能抗拒。

     是自己造成的,自己就得接受。

     不管自己造成的是什麼都得接受。

     大地是冷的,晨霧是冷的。

     傅紅雪的手是冷的,他的心已是冷的,冷如刀鋒。

     ——一件已發生,已永遠無法挽回的錯誤。

     如果你是傅紅雪,你會怎麼做? 逃避? 每個人都有逃避别人的時候,可是永遠都沒有一個人能逃避得了自己。

     傅紅雪也不能。

     他輕輕地轉頭,凝注着仍在夢鄉的風鈴。

     她醒來以後會怎麼樣呢? 想起昨夜的事情,那種激情,那種纏綿,傅紅雪知道這一生從此恐怕很難忘得了的。

     她呢? 醒來以後,将如何面對她? ——兩個沒有根的人,一次無法忘懷的結合。

     以後是不是就應該結合在一起? 還是應該從此各分東西?讓對方一個人單獨地去承受因為錯誤而造成的痛苦和内疚? 這些問題有誰能答複? 有誰知道應該怎麼做才是對的? 窗戶開着,窗外曙光漸臨。

     甯靜的天空,甯靜的山谷,甯靜的早晨,天地間是一片蒼芒甯靜。

     風鈴忽然醒了,忽然睜開了眼睛,正在看着身旁的傅紅雪。

     她的眼睛有了表情。

     也不知是痛苦?是悔恨?是迷惘?還是歉疚?或是憤怒? 傅紅雪不能逃避她的眼光,也無法逃避。

     他在看着她,期待着她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