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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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已坐下,跌坐夜瓦礫間轉眼就已入定。

     古刹的殿堂雖然已毀了,他心裡的殿堂還是完好無恙的,那就像是蝸中的殼,風雨來臨時,他立刻就可以躲進去。

     他是不是能看得出現在風雨已将來臨? 夕陽滿天,沒有風雨。

    風雨在人們的心裡,在傅紅雪的心裡。

     —這朵黃花是不是從竹蓠上摘來的?為什麼要叫做傷心别離花? ——誰傷心?誰别離? 傅紅雪不能問,不敢問,就算問也一定問不出來。

     想知道這答案隻有一個法子。

     他用盡全力趕回去。

     —現在回去,隻怕還來得及。

     可是他趕回去時,已來不及r。

     竹籬留下的黃花已完全不見了,連一朵都沒有剩下來,人也已不見 桌上還剩着三樣小萊,一鍋粥,兩副碗筷,粥還是溫的,床單上孩子的尿還沒有幹透” 人呢? “卓玉貞,杜十七” 傅紅雪放聲大呼沒有回匝。

     是卓玉貞背棄了他?還是杜十七出賣了他們? 傅紅雪仰首向天,問天,天不應,問星,星無語,問明月,明月早已沉寂。

    他要到什麼地方才能找到他們?要到什麼地方才能躲過這一場風雨? 夜色深沉,黑暗中突然傳來“笃、笃、笃”幾聲響,忽然有一道閃電亮起 不是閃電,是刀光。

    刀光閃動中,隐約可以看見一條比樹梢還高的人影。

     人影與刀光同時飛來,竟是個畸形的蛛儒,踩着兩根一丈長的竹竿,手裡揮舞着柄九尺長的刀。

     天王斬鬼刀。

     刀光一閃,斬破竹籬,急斬傅紅雪的頭顱。

     傅紅雪退出八尺。

     刀光又一斬,屋檐破裂。

    天王斬鬼刀的威力,如雷霆霹靂,橫刀再斬傅紅雪,眨眼間已斬下了七刀。

     傅紅雪再退,他隻有退,因為他既不能招架,也無法反擊,他一定要淩空掠起一丈,他的刀才能接觸到竹竿上的苗天王。

    可是他整個人都己在天王斬鬼刀的威力籠罩下。

    苗天王雙手握刀,刀接着…刀,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隻不過就是真的是雷霆霹靂,也有間歇的時候就真的是天将戰神,力量也會用竭, 傅紅雪連避開了七七四十九刀,身子突然從刀光中竄起。

     他的刀也已出鞘, 天王斬鬼刀太長,一寸長.一寸強,可是刀鋒隻能及遠,等到對方搶攻進來時,就無法自救。

     他看出了苗天王這點緻命的弱點,他的刀已攻人了苗天王的心髒6 誰知就在這時.苗天王腳下踩着的兩根竹中突然斷成了十餘節 他的人忽然憑空落了下去,天王斬鬼刀也已撒手,卻反手抽出了另一柄刀,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刀,順着身子下落之勢,急劃搏紅雪的胸腹。

     傅紅雪這一必勝的一招,反面造成了自己緻命的破綻。

     虎豹蹿起撲人時,有經驗的獵人往往會閃人它們的腹中,舉刀劃破它們的胸腹。

     博紅雪現在的情況就像是一條已淩空竄起的虎豹獵人的刀已到了他的腹下, 他甚至已可感覺到,冰冷的刀鋒己劃破了他的衣服。

     苗天王也已算淮了他絕對避不開這一刀,這不是天王斬鬼刀卻是殺人的刀“ 他全身的力量都已集中在這柄刀上.但是他的力量卻忽然消失了所有的力量都消先了,就像是皮囊中的氣忽然下予被抽空。

    他的刀明明可以刺入傅紅雪的胸腹,卻偏偏無力刺下去。

     這是怎麼回事?他想不通,死也想不通 他看見了血,卻不是傅紅雪的血,血是從哪裡來曲?他也想不通 直到這時,他才忽然感覺到咽喉上有一陣無法形容的寒意,就好像咽喉已被翻開了。

     可是他不信。

    他絕不相信剛才那刀光一閃。

    就已割破了他的咽喉,他死也不相信世上會有這麼快的刀。

     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見這柄刀J。

     博紅雪也倒了下去,倒在竹籬下。

    天地間又恢複了原來的和平與靜寂。

     他忽然覺得說不出的疲倦。

    剛才的事,雖然在一瞬間就已過去,可是就在這一瞬間,他所有的力量都似已用盡了。

     生與死的距離,本就在線之閻。

     直到現在,他才能完全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剛才他距離死亡實在太近,這一戰實在是他乎生未遇的惡戰。

     群星滿天血已于了,苗天王的血,不是他的 可是他仿佛也有種血已流幹的感覺,現在苗天王若是還能揮刀,他一定無法抵抗。

     他甚至覺得就算有個孩子提着把鏽刀來,也同樣可以殺了他。

     幸好死人不能揮刀,如此深夜,這幽僻的山區也不會有人來。

     他閉上眼,希望能小睡片刻有了清醒的頭腦,才能行動思想。

     誰知這時卻偏偏有人來了。

     黑暗個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緩慢而穩定的腳步聲中,仿佛帶着種奇異的韻律。

     這個人是誰?他為什麼來的?來做什麼? 傅紅雪靜靜地聽着,心裡忽然也有了種奇異的感覺 這腳步聲的韻律,竟和那深山古刹中的鐘聲完全一樣。

     那是喪鐘。

     這腳步聲的韻律中,竟仿佛也充滿了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