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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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塞拉傑廷1959年是不是在費内爾巴赫切踢球,我和水桶?卡德裡打了賭。

    賭輸的人将請這些在迪萬酒店喝酒的人吃飯。

     回家走到尼相塔什時,我離開了那些男人。

    在邁哈邁特公寓樓的那套房子裡有個盒子,裡面藏着有段時間我從口香糖裡收集來的球員照片。

    母親把包括我們的舊玩具在内的所有東西都遣送去了那裡。

    我知道,如果我能找到那個盒子,找到兒時和哥哥一起積攢的球員和演員的照片,我就能把賭打赢。

     但是一走進那套房子,我明白自己是為了回憶和芙頌度過的那些時光而來的。

    我盯着和芙頌做愛的床、床頭櫃上裝滿煙頭的煙灰缸和茶杯看了一會兒。

    母親堆放在房間裡的舊家具、盒子、不走的鐘表、器皿、鋪在地上的油印布、灰塵的味道和房間裡的陰影,在我的幻想裡交織在一起,在我靈魂的某個地方變成了一個從天堂裡出來的幸福角落。

    天已經黑了,但是外面依然傳來了踢球的孩子們的叫罵聲。

     那天,1975年5月的第十天,我在邁哈邁特公寓樓的房子裡,找到了那個裝着我從藏寶口香糖裡收集來的演員照片的錫盒,但是盒子是空的。

    博物館參觀者将要看到的這些演員照片,是多年後我從赫夫澤先生那裡拿來的,我是在和那些生活在伊斯坦布爾的不幸收藏家們交朋友時認識他的,這些人住在堆滿雜物的房間裡凍得瑟瑟發抖。

    更有甚者,多年後我和照片上的一些男演員,比如艾克雷姆?居齊魯(飾演先知易蔔拉欣的演員),在影視界人士出入的酒吧裡交上了朋友。

    我的故事,就像我展出的這些東西一樣,将經過所有的這些時期。

    就從那天起,我明白,因為那些舊物以及和芙頌接吻的幸福,我因此感到無比生動、充滿魔力的這個房間将在我一生中占據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

     在我的故事經過的那些年裡,和世界上大多數人一樣,我也是第一次在電影裡看見接吻的,我被震撼了。

    這是我和一個漂亮姑娘一生想做的、也是我很好奇的一件事情。

    除了在美國的一兩次偶遇,其實三十年來我不曾在銀幕以外的地方看見過一對接吻的人。

    影院,不僅僅是在童年,在那些年對我來說也仿佛是為了看别人接吻而去的一個地方。

    而故事,對于接吻來說隻是一個借口。

    我感覺,芙頌和我接吻時也在模仿她從電影裡看來的那些接吻。

     現在,我想說一點有關我和芙頌接吻的事情。

    一方面我想讓讀者真實地感受到故事中關于性和欲望的嚴肅一面,另一方面又擔心它們會被人認為輕浮和庸俗。

    我認為芙頌嘴裡那細白砂糖的味道來自于她嚼的藏寶口香糖。

    我和芙頌的接吻,已不像我們頭幾次約會時那樣,僅僅是為了檢驗我們彼此,表達我們對彼此的吸引所做的一種挑逗行為,而是為了我們的樂趣而做的一件事,在不斷的接吻中,我們還都驚訝地發現了接吻是怎樣的一件事。

    我們第一次發現,在每次長久的接吻中,除了我們潮濕的嘴巴和彼此鼓勵的舌頭,記憶也加入了其中。

    接吻時我先是在吻她,然後吻記憶中的她,然後瞬間我睜開眼再閉上眼吻那個我剛剛看見的她和我記憶中的她,但是過了一會,有些和她相似的人也混進了這個記憶,于是我也吻了她們,因為同時和一群人接吻,我覺得自己更像男人了,這次我作為另外一個人來吻她。

    我從她孩童般的嘴巴、寬寬的嘴唇和充滿欲望、頑皮的舌頭在我嘴裡的那些動作裡得到的快感,混亂的思緒以及許多新的想法(一個想法說:“這是一個孩子。

    ”另外一個想法說:“是的,一個非常有女人味的孩子。

    ”)與我吻她時成為我的一些人,她吻我時在我的記憶中閃現的所有芙頌混在一起,越變越多。

     從這些長久的接吻,以及随之而來的做愛儀式以及它們的細節裡,我找到了一種新知識以及對我而言亦是一種新幸福的線索,感覺到了這世上很少有人到達的一扇天堂之門的開啟。

    伴随着我們的接吻,在我們面前打開的,仿佛不僅僅是肌膚相親的快感之門和逐漸膨脹的性欲之門,還有将我們從春日午後拽出去的一扇浩瀚的時光之門。

     我會愛上她嗎?在感受着巨大幸福的同時,我也在擔憂。

    因為腦子的混亂,我意識到自己的靈魂,可能會在認真對待這種幸福而導緻的危險和玩弄這種幸福而産生的卑劣之間掙紮。

    那天晚上,奧斯曼、他的妻子貝玲和他們的孩子們來看望父母,我們一起吃了晚飯。

    我記得吃飯時我又想起了芙頌以及我們的接吻。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