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雷神橋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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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

    但他能說會道,十分狡猾。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

    不要聽他的花言巧語,他肚子裡有更壞的東西。

    我走了。

    不!不要留我!他就來了。

    " 客人恐懼地看了一眼鐘表,就撒腿朝門外跑出去了。

     "你瞧這個事兒!這個事兒!"福爾摩斯停了一會兒說道, "吉布森先生看來有一個很忠誠的家庭,但是警告還是有用的。

    現在就等本人來了。

    " 整十一點,我們聽見樓梯上有沉重的腳步響,這位名噪一時的百萬富翁被讓進屋來。

    一見之下,我不但理解了他的經理對他的恐怖和憎惡,而且明白了他的無數企業對手對他的詛咒。

    如果我是一個雕塑家而想塑一個典型的成功企業家,一個具有鋼鐵意志和冷石心腸的人物,那我一定選擇奈爾·吉布森先生做我的模特兒。

    他那高大瘦削、嶙峋如石的身影,給人一種饑餐貪婪之感。

    把亞伯拉罕·林肯之像的高貴之處用卑下來替換,則有幾分像他了。

    他的臉似乎是用花崗石雕成的巉岩不平、冷酷無情的頭像,皺紋深折,傷痕累然,表現出生氣的危難。

    他那冰冷的灰眼睛,精明地在濃眉下面閃亮,來回地看着我們倆人。

    當福爾摩斯介紹我的名字時,他微做鞠躬之狀,然後以威嚴鎮定的神色拉過一把椅子直對着我的朋友坐過去,四膝幾乎相接。

     "福爾摩斯先生,我直截了當地說吧,"他張口便說,"辦這個案子我絕不計較費用。

    你可以用鈔票當火把去燒,如你需要照亮真理的話。

    這個女子是無辜的,這個女子必須得到洗刷,這是你的責任。

    你提費用吧!" "我的業務報酬有固定數額,"福爾摩斯冷冷地說,"我絕不加以變更,除了有時免費。

    " "那麼,如果金錢對你是無所謂的,請你考慮成名之望吧。

    如你辦成這個案子,全英國和全美國的報紙都會把你捧上天。

    你會成為兩大洲的新聞人物。

    " "多謝,吉布森先生,但我不需要捧。

    你也許感到奇怪,我甯願不露姓名地工作。

    我感興趣的是問題本身。

    談這些浪費時間。

    講事實經過吧。

    " "據我看報紙上已經把要點都講了。

    我恐怕也提不出什麼新的東西來幫你的忙。

    不過,要是有什麼你要求闡明的情況,我在此負責解答。

    " "那麼,隻有一點。

    " "是什麼?" "你和鄧巴小姐的實際關系是什麼?" 黃金大王驚跳了一下,從椅子上半站起來。

    接着又恢複了他的極為鎮定的态度。

     "我想你問這樣的問題是在你的權利之内的——甚至是在執行職責的,福爾摩斯先生。

    " "我同意你這個想法。

    " "那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們的關系完全是雇主對一個隻有當着孩子的面才與她談過話的年輕女教師的關系。

    " 福爾摩斯從椅子上站起來。

     "我很忙,吉布森先生,"他說,"我沒有時間也沒有興味進行不着邊際的談話。

    再見吧。

    " 客人也站了起來,他那碩大松弛的身體居高臨下地對着福爾摩斯。

    他那毛茸茸的眉毛下面閃着一股怒火,灰黃色的兩頰微泛紅暈。

     "你是什麼意思,福爾摩斯先生?你是拒絕我的案子嗎?" "這個麼,至少我拒絕你本人。

    我相信我的話已說清楚。

    " "很清楚,但言外之意是什麼?提高價錢?怕難?還是别的?我有權要求解釋。

    " "你也許有權,"福爾摩斯說,"我可以給你解釋。

    這個案子着手去辦已經夠複雜了,不能再加上錯誤報告事實這樣的困難。

    " "你是說我說謊。

    " "我已經盡量委婉地表達了我的意思,如你堅持要用那個動詞來表達,我也不反對。

    " 我立刻跳起來,因為這個富翁臉上顯示出一種無比兇殘的表情并舉起了他那巨大的拳頭。

    福爾摩斯懶洋洋地微笑着去拿煙鬥。

     "不要吵,吉布森先生。

    我認為早餐後即使小有口角也是有礙消化的。

    我想,到外面散散步,安靜地思考一下,對你是有好處的。

    " 黃金大王費了很大力氣才控制住了他的怒火。

    我不得不贊賞他的自制力,轉眼之間他的盛怒之焰已轉為冷漠的表情。

     "好吧,随你尊便吧。

    你知道怎樣處理自己的業務。

    我不能勉強你辦這個案子。

    但你今天所做的對你沒有好處。

    福爾摩斯先生,我擊敗過比你強大的人。

    跟我作對的人沒有好下場。

    " "多少人對我說過這種話,而我還是依然故我,"福爾摩斯微笑着說,"好,再見,吉布森先生。

    你需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 客人砰然走了出去。

    福爾摩斯卻無動于衷地安然吸煙,出神地望着天花闆。

     "有看法嗎,華生?"他終于問道。

     "這個麼,老實講,考慮到他是一個無情地掃除一切自己路上障礙物的人,而他的妻子可能就是他的障礙物和不喜歡的人,就如剛才貝茨先生直截了當地告訴咱們的,那麼——" "不錯,我也這樣看。

    " "但他和女教師的關系是怎麼回事,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詐一詐他,華生,詐!我考慮他那封信的調子是激烈的、不正常的,和他那不動聲色的自制之态不成比例,顯然他是動了感情的,而且是為了被告而不是為了死者。

    要想了解真相,非得明白三個人的關系不可。

    你看到我剛才用單刀直入法向他進攻,他是多麼鎮定地應戰。

    後來我詐他,給他一種印象,仿佛我絕對肯定地知道,而其實我隻是十分懷疑。

    " "大概他還會回來吧?" "肯定會回來。

    一定回來。

    他不會這麼放手。

    聽!不是門鈴響了嗎?他的腳步聲。

    啊,吉布森先生,剛才我還對華生說你該來了。

    " 黃金大王這回來的神色比走時安靜多了。

    在他憤然的眼睛裡還有着受了傷的驕傲,但常識和理智告訴他,要想達到目的隻好讓步。

     "我又考慮過了,福爾摩斯先生,我覺得剛才誤會你的意思是魯莽的。

    你有理由了解事實真相,不管事實是什麼,我很尊重你這一點。

    但是我可以老實地說,我與鄧巴小姐的關系與這個案子沒有關系。

    " "這要由我決定,對不對?" "是的,我想是這樣。

    你好比一個外科醫生,你要求知道一切症狀,然後才下診斷。

    " "完全正确。

    恰恰如此。

    一個病人如果對醫生隐瞞病情,那說明他是别有目的。

    " "也許是這樣,但是你得承認,福爾摩斯先生,大多數人在人家不客氣地要他回答與某女人的關系如何時,總是會有戒心的吧——尤其是有真正的感情。

    誰在自己心靈深處也有一些私人的保留,不願外人闖進來。

    而你突然沖進來。

    但你的目的是好的,可以原諒你,你是要拯救她。

    既然牆已推倒,内藏的東西已經露出,你就觀察吧。

    你想問什麼?" "事實。

    " 黃金大王稍事遲疑,正如人在整理思緒時表現的那樣。

    他那冷酷而布滿深紋的臉變得更憂郁陰沉了。

     "我可以簡短地告訴你,"他終于說道,"有些事情說起來既痛苦又難言。

    我隻揀必要的說。

    我是在巴西淘金的時期遇見我妻子的。

    瑪麗亞·品脫是一個馬諾斯官員的女兒,長得很美。

    那時我是一個熱烈的青年,但即使今天冷眼回顧,我也覺得她當時是一個稀有的美人。

    她的性格也是深沉豐富的,熱情奔放、堅貞一意、易于沖動的熱帶氣質,這與我所熟悉的美國婦女全然不同。

    長話短說吧,我愛上了她,娶了她。

    直到浪漫的詩意過去了——這經曆了幾年的時間——我才認識到我們沒有共同的東西,完全沒有。

    我的愛冷卻下來。

    如果她的愛也冷淡了,那就好辦了。

    但是你知道女人的奇迹啊!不管我怎麼樣,也影響不了她對我的感情。

    我之所以對她冷淡,甚至如某些人說的那樣對她殘酷,是因為我知道如能破壞她的愛或使它變成恨,那對我們都有好處。

    但毫無辦法。

    她還是深愛着我,在英國森林中還如二十年前在亞馬遜河岸時一個樣。

    不管我用什麼辦法,她仍舊同樣地崇拜我。

     "後來出來一個鄧巴小姐。

    她應招聘廣告,成為我們孩子的家庭教師。

    你大概在報紙上見過她的照片。

    大家也公認她是一個很美的女人。

    我不想裝得比别人高尚,我承認與這樣一個女子在一座房子裡生活、經常接觸,我就不可能不對她發生強烈的親切之情。

    你責怪我嗎,福爾摩斯先生?" "我不怪你這樣想,但如果你這樣向她表白,那我就責怪你,因為可以說她是在你的保護之下的。

    " "也許是這樣,"這位富翁說,但責備暫時又使他的眼睛閃出了原來的怒火。

    "我不裝作比我自己更高尚。

    我恐怕我這一輩子都是一個要什麼就伸手去取什麼的人,而我最需要的就是愛這個女人,占有她。

    我就這樣告訴她了。

    " "哼,你做了,不是嗎?" 福爾摩斯一旦動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