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關燈
班奈光着腳在陽台的小桌上擺好他的早餐。

    清晨的涼意從磁磚直透他腳心。

    咖啡、太陽眼鏡、通訊簿。

    電話——一應俱備。

    天空湛藍有如明信片上的風景,眺望遠處山崗,隻有淡淡的一抹雲輕飄在山尖。

    空氣中已逐漸散發着暖意。

    班奈脫下衣裳,讓陽光在他蟄伏了一冬的皮膚上運作。

    他遺傳了他母親的意大利人膚色,隻要一個禮拜的時間,他就會被曬得像巧克力一樣。

    這一年一度的變容是他永遠不感厭倦的。

    不管醫學界所提出的警告,說什麼陽光的灼傷會令皮膚顯現出超齡的蒼老,但班奈卻比較喜歡經過陽光調理的膚色——管他有沒有皺紋哪!他挪動了椅子,以便坐在陽光直射的光影下,開始翻閱通訊簿,尋求伴侶。

     他的情史遵循了一種喜歡保持獨身狀況的單身漢模式——連連不斷的關系,最後一個個都畫上了休止符。

    有時是善了,有時卻不——完全取決于生理時鐘逐步加強的運轉。

     班奈來不得不承認這由生物本能掌握的局面。

    不過即使如此,一切有關于婚姻的暗示和枕邊細語,在兩情縮結的悅樂中,隻要一想到孩子,班奈就像是一隻熱情奔騰的狗,被一桶冷水當頭潑下。

     他認為——有時候他希望,這種情況會有所改變。

    但他總得先碰到一個女人啊!在這之前,一切可能維持原狀,以情欲和愛戀的混合體為導向。

    他—一檢視通訊簿上的姓名,不同的分手方式在他腦海浮現,仙桃淚眼婆婆,不過還是很勇敢;凱琳怒斥他有厭惡女人的傾向,還沒有長大;瑪麗·皮耶抓了個花瓶往他頭頂砸過來,或者是蕾秀?他記不太清楚了。

    總之,要找個能夠陪伴他度過夏日假期的玩伴,似乎沒有他想象得那麼容易。

     他的手指在“S”的字母上停下,記起了兩年前為了一份工作而在倫敦停留一個星期的情形。

    一個發色燦如陽光的女孩,在卡普業司餐廳用餐。

    他曾答應她要從巴黎打電話給她的。

    後來為什麼沒有呢?也許當時被瑪麗·皮耶糾纏得窮于應付吧?他略有遲疑。

     遲到比永遠不做好些吧?他抱定了這一點,撥通了她給他的辦公室電話。

     “早安,雷帝明影片公司。

    ” “請白素西小姐聽電話好嗎?”班奈輕啜一口咖啡,心裡倒滿希望對方告訴他說白素西已經離職了。

    在一家制片公司裡待了兩年,對于職業的期望已平淡如家常便飯了吧? 她可能已前往洛杉礬發展去了。

    也說不定她有了情人、丈夫和孩子。

    說不定她根本記不得他了。

    他奔馳的思緒被職業性的招呼聲打斷了,接着他又聽到了點燃香煙和猛吸一口的聲音。

    這時他記起她;曾對他說過:每逢打電話的時候,她絕不能不吸煙。

     “素西嗎?我是班奈。

    你好嗎?” 沉默。

    接着是吐氣的聲音。

    “說真的,滿意外的。

    ” “真的很抱歉,我知道我說過要從巴黎打電話給你的……” “你做到了嗎?” “是的,嗅,沒有。

    我的意思是說,我沒有打電話。

    我回到巴黎之後,有一位導播……” “班奈,那是兩年前的事了。

    ” “我知道,我知道。

    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呢?素西,我是個工作狂,野心勃勃,夜以繼日地伏在辦公桌前面,由于睡眠的缺乏而兩眼無神,沒有時間去追逐生命中美好的事物,不像你一樣——天哪,我真是一團糟,一無是處。

    ” “你說完了嗎?我早上忙得很。

    ” 話雖如此,她并沒有挂斷電話。

    于是班奈急急地往下說:“現在一切都改變了,我已改頭換面。

    事實上,我退休了。

    ”對方沒有反應。

    班奈感覺得出來電話那一頭的人,有着強烈的好奇心,于是他利用了這大好的機會。

    “說良心話,我正在盤算下一步的計劃。

    我此刻在摩納哥。

    素西,你一定會喜歡摩納哥的——氣候溫和,陽光充沛。

    站在陽台上便可眺望海景,警察個個彬彬有禮。

    食物鮮美,居民和善。

    我們可以擁有絕妙的生活。

    ” “我們?” “素西,我要招待你。

    我會代你付機票錢,把香槟送到你的床前,替你按摩背部,替你剝葡萄,你喜歡怎樣都可以。

    我答應你,一定把我最可愛的一面展示在你面前,細心而溫柔。

    你一定不會失望的。

    ” “令人心動。

    ” “太棒了!你什麼時候可以來?” “我沒說我要來。

    你怎麼知道我沒和别人在一起?” “啊!我隻是希望你還會保留機會給我,把安慰和快樂帶給一個孤獨的男人。

    倫敦的天氣如何?和平常一樣灰暗而潮濕嗎?這兒是華氏七十五度,大好的豔陽天。

    我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