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藍色列車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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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這跟安田心目中的刑警形象大相徑庭。

     “哦,你是作家啊,”刑警看到書桌上攤着的稿紙後對安田說道。

     “嗯,是的。

    ”安田邊說邊慌忙收拾稿紙。

    安田所寫的,多半是豔情小說一類的東西。

     “說實在的,打匿名電話報警,多少跟我的工作有關。

    ”安田哭喪着臉說道。

    在這嚴冬時節,安田卻渾身冒汗。

    “我不過是個無名的小作家,不想因為這偶然的巧合出名,那樣反而會設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我是什麼變态色情狂之類的。

    ” 刑警邊笑邊點頭。

    他的笑容頗有魅力。

     安田清理好桌上的東西後坐到椅子上,開始仔細打量這位刑警的相貌,越看越覺得他是個美男子。

    “嗯,請問刑警先生大名?”安田向潇灑的刑警問道。

     “吉敷。

    ” “YOSHTKl?” 刑警說明自己名字的漢字寫法。

    名字取得好,年紀又比自己小多了,安田不免油然升起嫉妒之心。

    這家夥要是去夜總會,肯定會有一大群小姐一擁而上吧。

     “請不要公布我的姓名。

    ”安田用強硬的口氣說道。

     “哦?”吉敷刑警露出不解的表情,突然覺得安田的神智是不是有點錯亂了。

     “不,實際上,我隻是想請警方對我的姓名保密。

    我打匿名電話報警,純粹是出于想做個好市民的誠意。

    ”說到這裡,安田覺得自己太卑躬屈膝了,于是又改用強硬的語氣說道,“無論如何,你們一定要對我的姓名保密!”安田怒氣沖沖,一張臉漲得通紅。

     吉敷覺得這是個奇怪的男人,注視他片刻之後,慢慢伸手觸摸他的額頭。

     “你做什麼?”安田的歇斯底裡再度發作。

    “我不過是個平凡的中年男人,我不想被人看成變态色魔。

    ”安田粗暴地把刑警的手推開。

     “你在發燒。

    ”刑警說道,“而且熱度很高,不如躺在床上好了。

    ” 被刑警一說,安田才驚覺自己因為發燒而變得狂躁不安。

     安田躺在床上,刑警用濕毛巾敷在他的額頭上。

    安田終于平靜下來,他連連向刑警道歉,然後斷斷續續說了自己的目擊過程。

    刑警默默聽着。

    “就那樣,我看了好多次,都沒見到那女人有任何動作……” “那麼,你最早用雙筒望遠鏡從浴室窗縫見到九條小姐是什麼時候的事?” “天快亮的時候。

    ” “哪一天?” “嗯……那天是十九日吧。

    對,對,我想起來了,那是十九日清晨,絕對沒錯。

    ” 刑警露出迷惑的神情,說道:“你斬釘截鐵說是十九日,有什麼理由嗎?” “當然有啦。

    十九日是星期四,那天是截稿日,星期三晚上我通宵趕稿,結果還是寫不完,不得不打電話給編輯部要求延期交稿……所以我清楚地記得那一天。

    ” 刑警的臉上又蒙上陰霾。

    “十九日的什麼時候呢?” “前面不是說過了嗎?是天快亮的時候。

    那時天色還很暗,我走到陽台,想讓頭腦清醒一下。

    從現在這個季節來看,大概是六點多吧。

    ” “原來如此。

    我可以去陽台看看嗎?”刑警起身,随手拿起放在書架旁的雙簡望遠鏡,走到陽台。

    吉敷在陽台上舉起望遠鏡觀察對面公寓,口中喃喃念叨着:“果然如此,看得很清楚啊。

    ”刑警親眼證實了安田的證言。

     回到房中。

    又問了安田兩三個其他問題後。

    吉敷便說要告辭了。

    安田要從床上掙紮着坐起來,吉敷連忙用手制止,請他不必起來。

     “那麼,我的名字可以保密嗎?”安田焦急地問道。

     “或許吧。

    ”刑警答道,“隻要情況許可,我們就不會公開你的姓名。

    ” 聽刑警這麼說,安田露出不安的神色。

    吉敷趕忙堆笑道:“請放心,我們一定盡最大努力替你保密。

    ” 安田稍微安了點兒心。

    吉敷正要離去時,安田又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叫住了他。

     “什麼事?” “對面公寓那個女人,身材一流吧?” 刑警感到愕然,然後稍微想了一下,說道:“啊,這我倒沒有注意。

    ” 5 二月底,正當吉敷在成城警署的搜查本部大傷腦筋的時候,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現了。

    此人叫中村吉造,曾經在櫻田門一課和吉敷共事。

    當時吉敷還很年輕,缺乏辦案經驗,中村是前輩,幫了吉敷不少忙。

    從今年初起,聽說他已經被任命為一課的後續搜查組負責人了。

     “哎呀!中村兄來得正好。

    快幫我們早日走出迷宮吧。

    ” “看你愁眉苦臉的,我隻好來自讨苦吃了。

    不過,能跟老搭檔重新合作還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啊。

    ” 中村一如往常穿着夾克,頭戴貝雷帽。

    這是他的标準裝扮。

    以前曾有一個引起社會震驚、連續奸殺女性的色魔,也喜歡戴貝雷帽,開白色跑車。

    所以一時問,大家都開始讨厭戴貝雷帽的人,使得中村遭受牽連,頻頻遭人白眼。

    但他不為所動,還是照戴不誤,可見他有多愛貝雷帽。

    中村脫下夾克,一面把衣服挂在椅背上,一面把一本雜志丢在桌子上。

    “你看看這個。

    ” 這是一本旅行雜志。

    中村在吉敷旁邊坐下後,翻開做了标記的某一頁,對吉敷說登在上面的文章你一定會感興趣,因為這篇文章對本案而言相當重要,所以抄錄如下: 與我一起吃飯的幽靈 長岡七平 今年一月十八日,我終于如願以償,搭上了隼号藍色列車的單人寝台。

    在車上,我邂逅了一位不可思議的女子。

    從列車還停在東京站開始,這位女子便沐浴在照相機的閃光燈中。

    穿着灰色毛衣,如同明星般的美女,散發出模特的風采。

    列車經過熱海後,我靠近走廊的窗戶,眺望漸近暮色的窗外風景。

     “你知不知道餐車在哪節車廂?”背後傳來女性的聲音。

    回頭一看,就是方才看到的那位女子,她那端莊的容貌,在我眼前熠熠生輝。

     我模仿外國電影的台詞,裝腔作勢地告訴她餐車離這裡很遠。

    然後,我懷着冒險的心情說:“怎麼樣?要不要喝一杯比餐車更加美味的咖唪?” “啊,附近有咖啡喝嗎?”這女子頓時顯得神采飛揚。

     “有的。

    ”說完我便拉開我單人寝台的房門。

     出發前,我特地到我家附近的咖啡店要了香濃的咖啡裝在保溫瓶裡,帶到了車上,同時也帶準備了三明治。

    這兩樣東西。

    幾乎成為我出門旅行時如影随形的必備品。

    那位女子跟我進了單人寝台室,她似乎對我産生了好感。

     在裡面喝完咖啡,她向我緻謝後就走出房問,然後不知為何,在兩節車廂的交接處站了很久。

    我走近問她為什麼一直站在這裡。

    她說不為什麼,隻是想多站一下而已。

    接着,她又對我說了一段仿佛謎語般的話:“我喜歡夜晚,喜歡月光和柔和的熒光燈。

    太陽光對我來說,太過強烈了。

    ” 我出外旅行時都很早休息,是為了能在隔日清晨看到旅遊地的日出。

    這一天我也早早睡下,第二天一早起床時,那女人的身影已在車廂連接處消失了。

    不過,之後在餐車上我又見到了她。

    她換上一件深紅色毛農,為了遮光而戴了一副深色太陽鏡。

    我想起她昨晚說的話,看來她真的讨厭陽光。

    我笑着對她說:“請我吃飯吧。

    ” 在午前陽光的照耀下,她的美麗很特别,仿佛像死人一樣有着能透光的白哲皮膚。

     “我們在東京還能見面嗎?”我不知不覺握着她的纖手,說出這樣的話。

     “不大合适吧。

    ”她說道。

    接着,她又說出謎一般的話語。

    “啊,一切都在夢中,” 女人在熊本站下車,離開了隼号。

    唉!我不可能與她再次相逢了。

    這倒不是說她不給我見面的機會,而是她根本是個死人。

    日後我偶然見到通緝殺死這女人的一名年輕男性嫌疑犯的海報,海報一角印着她的照片。

    此事為我帶來了巨大的沖擊,是我有生以來前所未有的。

    這沖擊不僅僅是那女人被人謀殺,問題在于她的死亡時聞——一月十八日下午三點二十分左右。

    無論如何,這時問要早于隼号從東京車站出發的下午四點四十五分。

     也就是說,那時候她已經是個死人了。

    我曾經和死人一起吃飯! 6 “我見過這篇文章的作者。

    ”吉敷讀完文章後說道,“但我沒聽他說過在隼号列車上跟那女人一起吃過飯。

    ” “哈哈,這位七平先生看來是個愛虛榮的人,他想假裝自己有女人緣吧。

    ” 聽中村這麼說,吉敷隻能苦笑,眼前浮現出小個子、稍胖、頭發略稀的長岡的模樣。

    長岡的臉上有一對小眼睛,相貌很普通,年紀也接近五十歲了吧。

    而且,他不僅外表普通,性格上也老實木讷。

    難以想象這樣的人敢握住在列車上初次相識的女人的手。

    所以,吉敷雖然口裡沒說,但心想這篇随筆散文不過是反映長岡内心的願望罷了。

     中村是地道的東京人,從任何方面來看都是辛辣的男人。

    吉敷如果說出自己的看法,中村必然會拍手贊同。

    但吉敷不急于回應他的看法。

    他伸手拎起眼前的電話話筒,翻找筆記本中的電話号碼,然後撥号。

     “這裡是長岡體育用品店。

    ”電話那頭傳來女店員的聲音。

    問她長岡七平先生在嗎,女店員說請稍等,沒多久電話那邊傳來記憶猶新的長岡謙恭的聲音。

    吉敷告訴他自己就是前幾天上門拜訪的刑警,又說剛剛拜讀了他發表在旅遊雜志上的大作,對方連聲說不敢當。

     “聽說大獲好評喔。

    ”吉敷信口開河說道。

     “哪兒的話。

    不過是寫得比較通順而已。

    ”長岡的回答謙遜之中帶有得意的感覺。

     “在列車上,你與千鶴子小姐打得一片火熱喔?”被吉敷這麼一問,長岡在電話那頭“啊”了一聲。

    吉敷本來不想用盤問的語氣,但很明顯長岡在電話那頭尴尬了起來。

     “我不知道你還跟千鶴子小姐一起用過餐呢!” “嗯……”長岡支吾着。

     事後想想,吉敷覺得自己的提問方式不大好,但當時并未察覺。

    長岡一定為文章暴露了自己的戀愛情結而感到難為情。

    “你和千鶴子小姐是一起吃的早餐吧?” “啊……”長岡依然支支吾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