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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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最後的希望,最後的救命繩索。

    在裁判數到十以前,如果你還是這樣躺在這裡,那我也隻能一起倒下了。

     “如果你不說‘好的玲王奈,我們一起趕赴美國’,那麼我就一直在你的窗下等下去。

    ” 外面的風雨依然在持續。

    玲王奈絲毫沒有被淋濕,剛才一定是保镖開車送她來的。

    我還沒有來得及考慮她有沒有帶雨傘,高調發誓過的玲王奈咚咚地邁開大步向樓下走出去了。

     我驚慌失措,不知說什麼才好。

    禦手洗仍然像個老人一樣坐在沙發裡。

    當玲王奈在我們的蝸居裡消失之後,輕微的雨聲低沉下去,剩下一個格外安靜的夜晚。

    那旋風一樣轉瞬即逝的人間尤物,難道隻是我的幻覺嗎? 但是在房門邊,橄榄綠的紙包還靜靜地躺在那裡,作為她的确來過這裡的證明。

     我打開陽台一側的落地窗,邁過電視天線來到陽台上。

    我看見玲王奈沒有撐傘,一個人在下面的甬道上默默地站着。

     那正是路燈的下面。

    水銀燈青色的冷光之下,細雨如同無數的白色粉末靜靜揮舞,籠罩了玲王奈。

    但她的頭發卻沒有變化,因為早已被雨水淋得濕透了。

    我能清楚地看到玲王奈昂貴的麻質上裝和海軍藍的長褲都被飄落的細雨淋濕了。

     我俯視着這一切,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甚至覺得眼前所見的不是現實。

    玲王奈衣着端莊得體,正像電影裡一樣。

    翻開銅版紙印刷的女性雜志的封面,近來日本的女性也開始模仿玲王奈的發型和衣着款式。

    沒有人會注意到,這位站立在馬車道路邊貌似松崎玲王奈的姑娘,竟真的是從影好萊塢的玲王奈本人。

     和玲王奈相比,禦手洗就是無名小卒了,可風靡一時的她卻舍棄了自尊,一直站立在雨中,我不禁為之心痛。

     我從陽台上返回室内,對禦手洗說:“她站在雨裡!” 禦手洗還是如雕像一樣沒有反應。

    真是的!偏偏在禦手洗的狀态糟得不能再糟的時候,玲王奈出現了。

     我站在房間和陽台的分界上,反複地望着雨中的玲王奈和沙發上的禦手洗。

    我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于是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搬出一把椅子放在陽台上,然後坐了下來。

    至少,我應該守在這裡,防止玲王奈在黑夜裡遭到什麼不測。

     我坐在椅子上,雙肘搭在欄杆上發愣,感覺到冰冷的雨水落在手上。

    一個小時過去了,玲王奈仍然站在雨裡。

    路燈下的她如同一個模型,一動不動。

    夜已深,行人漸稀,這使我感到一絲慶幸,如果人多,難保沒人注意到她。

     又一個小時過去了。

    偶爾路過的行人都毫無例外地回頭,看一看渾身濕透的玲王奈。

    過往的汽車也是一樣,看見她的身影都放慢了車速,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擔心附近有好色的酒鬼路過而一直提心吊膽。

    就這樣,坐立不安之間,又是一個小時過去了。

     我始終不能定下心來,又回到了房間,站到坐着的禦手洗旁邊。

     我不知用什麼樣的言辭,如何表述才能打破這樣的僵局,隻好站在那裡思索着。

    不用說,我對禦手洗的冷漠感到十分惱怒。

    不管怎樣開脫,他都不能避免不近人情的指責。

     我正下定決心要開口的時候,放在門口的紙包躍入了我的眼簾。

    我想現在打開看看似乎也不晚,于是走了過去。

     上面捆紮着明顯不是日本制造的精緻絲帶。

    我把它解開,小心翼翼地展開橄榄綠的包裝紙,裡面是一個外表為天鵝絨質地的黑色大箱子。

     箱蓋上有一道橫着的縫隙,把指甲伸進去向兩側掰,箱子的前半部分就往前倒了下去,裡面是旋轉木馬,中間還有一個倒立着的小醜,部件全是用金屬和陶瓷做的,真是一副豪華的擺設。

    我小心地拿起來,發現它相當重。

    這是我見過的最精美昂貴的玩具。

     這樣的東西通常都是可以活動的,仔細尋找,果然在木馬環繞的鏡子内側有一個小小的發條。

    稍稍轉動它,發條旁邊的小控制杆就橫了過來,八音盒輕柔的聲音流淌出來,木馬開始慢慢旋轉。

    旋轉木馬分内圈和外圈兩列,旋轉的方向也不一樣。

    在旋轉木馬的中心,倒立在兩根平行棒上的一個小醜慢慢地落下雙腳,最後着地,停了一會兒,又再次倒立。

     最令人叫絕的是這首樂曲。

    我總覺得以前好像在哪裡聽過,卻始終回想不起來。

    其實,那是《AIREGIN》。

     三個月以前,玲王奈曾問過我們兩人喜歡什麼音樂,我記得自己對玲王奈說,禦手洗喜歡吉他爵士樂,其中我們能記起曲調的就是《AIREGIN》。

     《AIREGIN》并不是一首非常流行的曲子,沒想到在美國,八音盒裡居然采用《AIREGIN》的曲調。

    看來應該是玲王奈為讨我們高興,從廠家特别訂制了這個東西。

    實際上八音盒不可能這麼大,很難想像這麼大的玩具會批量生産。

    也就是說,玲王奈并不是為了這次找禦手洗幫忙,才急急忙忙弄了這麼個好萊塢禮物來充數。

     我站起身,慢慢回到禦手洗旁邊,八音盒仍在地上響着。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石岡君。

    ”苦惱的禦手洗先說話了。

     “噢?我想也是這麼回事……”我說,“我想說的内容,總能被你洞悉。

    我比你笨多了,這我承認,而且還出現了智力退化現象。

    但我可不像你那樣不近人情。

    聽聽這個八音盒,請問你作何感想?” “我覺得它很刺耳,好像嬰兒的玩具。

    ” “她那樣一個大明星,從美國萬裡迢迢地飛過來,就是前來拜會你。

    而且現在她完全放下了架子站在雨裡,難道這樣做你内心感覺很痛快?” “她比我頑強多了,沒問題的!”禦手洗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我還以為他要到陽台上去,可是他一轉身就要回自己的房間。

    我非常驚訝,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真的不想去看看那個案件?” “試想你是一個大學教授。

    ”禦手洗說着毫不相幹的話,“教授要到大學裡去上物理課,必須路過人行橫道上的三個信号燈,三個信号燈都有盲人站在那裡,你引導三個盲人過了橫道,結果上課遲到了。

    這個人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你就想說這些……”我緩緩地說道。

     但是禦手洗煩躁地打斷了我:“這正是我要說的。

    物理課隻有教授能講,但是在路口引導盲人的活兒,隻要稍稍熱心,誰都能勝任。

    ” “好啊,你聽聽剛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