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野口修的筆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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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原稿放到皮包裡。

    如果我沒記錯,他應該快三十了吧,卻還是單身。

     距離我家大概二、三分鐘的路程就有一家餐館,我們一邊吃着燒烤料理,一邊商量公事。

    雖說是商量公事,其實我們聊的都是雜事。

    在這當中,我不小心透露接下來跟我約的人正是作家日高邦彥,大島一聽顯得有些驚訝。

     “你認識那位先生啊?” “嗯,我們國中、國小讀的都是同一所學校,住得也很近,從這邊走過去就到了,隻是我們的舊家都已經拆了,目前正在蓋公寓。

    ” “就是所謂的童年舊識對吧?” “大概吧,現在我們也還有來往。

    ” “啊,”大島的眼睛露出羨慕和憧憬的神色,“我竟然不知道。

    ” “我會幫你們公司寫稿,也是透過他介紹的。

    ” “咦?是這樣嗎?” “一開始是你們公司的總編向日高邀稿,不過因為他不寫兒童文學,所以就拒絕了,反倒把我介紹給你們,也就是說,他算是提拔我的貴人。

    ”我一邊用叉子将燒烤通心粉送進嘴裡,一邊說道。

     “嗯,竟然有這回事。

    日高邦彥的兒童文學,這樣的标題确實挺吸引入的。

    ”接着大島問我,“野野口先生,你不會想寫以成人讀者為訴求的小說嗎?” “我是很想寫啊,如果有機會的話。

    ”——這是我的真心話。

     七點半,我們離開了餐館,往車站走去。

    我站在月台上目送大島坐上反方向的電車,不久我的電車也來了。

     抵達日高家正好是八點。

    我站在門前,覺得有點奇怪,屋裡一片漆黑,連門外的電燈也沒有開。

     不過,我還是按下了對講機的按鈕,隻是沒想到竟被我料中,無人應答。

     我心想,該不會是自己搞錯了。

    日高電話裡說的八點,說不定指的不是八點到“他家”。

     我回到來時的路上,過去一點有座小公園,我邊掏出零錢邊走進公園旁的電話亭。

     從電話簿裡,我找到了皇冠飯店的電話,撥了号碼。

    飯店人員聽到我要找一位叫日高的客人,馬上幫我轉接過去。

     “您好,我是日高。

    ”——是理惠的聲音。

     “我是野野口,”我說,“日高邦彥在那裡嗎?” “沒,他沒來這裡。

    應該還在家吧?因為還有工作要趕。

    ” “不,他好像不在……”我跟她說日高家的燈全暗着,裡面好像沒人的樣子。

     “這就怪了。

    ”電話那頭的她似乎頗為困惑,“他跟我說到這裡的時候恐怕都半夜了。

    ” “那他大概隻是出去一下吧?” “應該不會啊。

    ”理惠思索似的沉默了片刻,“這樣好了,我現在就到那邊去。

    ”她說,“大概四十分鐘左右就會到了。

    啊,野野口先生,您現在人在哪裡?” 我說明了自己的位置,告訴她會先到附近的咖啡廳打發一下時間,就把電話挂了。

     走出電話亭,在去咖啡廳前,我又繞到日高家去看了一遍。

    還是一樣,燈全部暗着,停車場裡日高的saab好端端地停在那裡,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那家咖啡廳是日高平日調适心情時常去的咖啡專賣店,我也來過好幾次,店裡的主人認出我,問今天怎麼沒跟日高先生一起來?我表示,他和我約了見面,可是家裡卻沒有人。

     就這麼和老闆聊着職棒,東扯西扯的,三十分鐘就過去了。

    我付了帳,出了店門,快步往日高家走去。

     才走到門前,就看到理惠從計程車下來。

    聽到我出聲叫喚,她回了我一個笑臉。

    可是,當她看向屋子的時候,臉色忽然沉了下來,顯得十分不安。

     “真的是全暗的。

    ”她說。

     “好像還沒回來的樣子。

    ” “可是他不可能會出去啊。

    ” 她從皮包裡拿出鑰匙,往玄關走去,我跟在後面。

     大門鎖着,理惠打開門進入屋内,接着把各處的電燈二點亮。

    室内的空氣冰冷冶的,似乎沒有人在。

     理惠穿過走廊,打算扭開日高工作室的門把,門鎖上了。

     “他出門的時候,都會上鎖嗎?”我問道。

     她一邊拿出鑰匙,一邊側着頭回想:“最近他不太鎖門的。

    ” 鑰匙一轉,門順勢敞了開來。

    工作室裡同樣沒有開燈,可是卻不是全暗的。

    電腦的電源還插着,螢幕的畫面透着亮光。

     理惠摸索着牆壁,按下日光燈的按鈕。

     房間中央,日高腳朝我們,倒在地上。

     停頓了幾秒的空白,理惠沉默地走上前去。

    走到一半,她突然在半路停了下來,兩手捂着嘴,全身瞬間僵直,一言不發。

     我也戰戰兢兢地往前挪去,日高的身體整個趴伏着,頭轉向一邊,露出左半邊的臉。

     他的眼睛微微睜着,眼神渙散。

     “他死了。

    ”我說。

     理惠整個人慢慢地癱軟下來,就在膝蓋碰到地闆的同時,她發出仿佛來自身體深處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