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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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僅有一條一厘米左右象線那麼細的縫,沒有一滴眼淚,身體震顫着,沒完沒了地哭了起來。

    啊,啊,啊……鳥剛從恐怖中擺脫出來,想用手掌蓋在孩子那薔薇色的嘴唇上,可新的恐怖的情感又抑止了他那樣做。

    孩子的腦瘤上蓋着的小山羊花樣的帽子哆哆嗦嗦直顫,他仍在不停地哭着,啊、啊、啊……。

     “孩子的哭聲,好像包含了好多的意義呢。

    ”火見子迎着嬰兒的哭聲,自己也扯開噪子大聲地說。

    “也許孕育着人的語言的所有意義呢。

    ” 嬰兒還在哇哇哇……地哭叫着。

    “我們聽不懂那哭聲的意義真是幸運啊。

    ”鳥不安地說。

     鳥們的汽車載着嬰兒持續的哭聲,在馬路上跑着。

    就像裝載着五千隻蟬在跑,同時,鳥們也感覺到就像潛隻一隻蟬的身上飛。

    結果,鳥們不能中止與車裡的熱氣和嬰兒的叫喚的對抗。

    他們把車在路邊停好,打開車門。

    車内潮濕的熱氣,就像熱病患者打嗝時呼出的氣,發出一聲聲呻吟飄了出去,而和雨滴一起冰冷濡濕的外面的空氣卻闖了進來。

    渾身冒汗的鳥們立即感到寒氣襲人,不禁打了個寒顫,顫抖起來。

    鳥的膝蓋上的小搖籃裡也悄悄飄進了一點點雨滴,比眼淚還小的小顆粒牢牢地粘在嬰兒通紅的閃着光澤的臉頰上。

     嬰兒仍在哭,斷斷續續的哭聲中還摻雜着咳嗽聲,那使全身都發抖的咳嗽很明顯是異常的,令人懷疑嬰兒是否還患有呼吸系統的疾病。

    鳥把嬰兒籃傾斜了一下,好容易才把雨滴擋在外面。

     “在那樣被管理的空氣裡保護着的嬰兒,突然接觸外面這樣的空氣,很可能得肺炎呀,鳥。

    ” “是啊。

    ”鳥說。

    他感到一種沉重根深蒂固般的疲勞。

    “真難辦。

    ” “這種時候,要想不讓嬰兒哭的話,究竟怎麼辦才好呢?”鳥感到自己實際上是個無感覺的人,他說。

     “常看到給嬰兒喂奶。

    ”火見子說完就閉上了嘴,然後急忙又加了一句:“應該準備點奶粉,鳥。

    ” “稀釋的奶粉還是白糖水?”表疲力竭的鳥換成嘲弄的口吻說。

     “我去一趟藥局。

    怎麼說呢,也許有那種仿照乳頭的玩具吧。

    ” 于是火見子冒着雨跑去,鳥沒把握地拎着嬰兒睡籃,目送着穿着平底鞋跑去的情人的背影。

    她是同年齡的日本女子中接受過最好的教育中的一個,不過其教育是空虛的,不起作用的,她連極普通的女人們的日常生活的智慧都沒有。

    她可能這一輩子也不會生自己的孩子吧。

    鳥想起了當年在大學的低年級時,經常聚在一起的一幫活潑的女生中最活躍的火見子,不禁對現在像一條胡亂地蹦跳在泥水中笨拙的狗似地跑去的火見子心升一種憐憫之情。

    誰能預想到那個年輕好炫耀學問又充滿了自信的女大學生的未來呢?留在車裡的鳥抱着嬰兒籃坐在裡邊,這時有幾台長途運輸的大卡車像一群犀牛轟隆隆地疾馳而過。

    鳥和嬰兒坐着的汽車也随之震動起來。

    鳥在大卡車群的轟隆隆的聲響中,感到好像聽到了一聲意義不堪明了,但又尖銳急迫的呼喚。

    那自然是幻聽,然而,鳥在那幻聽過後卻徒然地傾聽了一段時間。

     火見子臉上挂着一個人獨自坐在黑暗中生悶氣時的表情,公然無視他人的目光,頂着夾着雨滴的陣風返了回來。

    她沒有跑。

    鳥從她魁梧的身上看出和他同樣醜陋的疲勞。

    可是,火見子一返回車裡,立刻就抑止住了嬰兒的哭聲,她高興地說。

     “嬰兒含着的玩具的名字叫奶嘴兒,一時想不起來了。

    嘿,買了兩種,鳥。

    ” 奶嘴兒一詞從遙遠的記憶的倉庫裡搜尋了出來,似乎又恢複了自信。

    不過,在火見了攤開的手掌上的黃土色的橡膠制的,像是有着楓葉的翅膀的放大的果實。

    鳥的嬰兒像看一台似乎難以操作的機器似的望着它。

     “裡面有藍芯的是矯正牙用的,再大一點的孩子能用。

    鳥,這個沒有芯的軟軟的肯定能用。

    ”火見子說完,就把它給貼到哭叫的嬰兒的桃色的口腔。

     鳥想說,為什麼連矯正牙用的都買了呢? 鳥看到嬰兒對給他放在嘴裡的東西,用舌頭輕輕地往外頂了一下。

     “好像不行,用這個還太早了吧?”試了一陣,火見子完全束手無策地說。

     “那麼隻能就這樣出發了。

    走吧。

    ”鳥說着把自己一側的車門關上了。

     “剛才我看藥店的挂鐘是四點,五點鐘以前能趕到醫院。

    ”火見子發動起汽車,臉色陰沉地說,她也朝着這不吉利的正北方。

     “大概不會哭上一個小時吧。

    ”鳥說。

     五點三十分,嬰兒哭累了,睡着了,可鳥們還沒有到達目的地。

    鳥們的車已經在一個窪地轉了五十分了。

    那是個夾在南北兩個高台中的窪地。

    鳥們的車來回過了好幾次那彎曲混濁的湍急的窄河,一會兒上坡,一會兒下坡,一會兒在一個死胡同裡鑽來鑽去,一會兒又跑到相反的高台的另一側去了。

    火見子還記得乘車到過那個墜胎醫的醫院的正門前。

    登上高台後,她才确定了其大概的位置。

    可是,一旦乘車來到住宅密集的窪地進入鋪設不太好的縱橫交錯的窄路上時,鳥們就連他們的車現在朝哪個方向跑也無法确定。

    好容易來到了火見子記得的那條小路,對面開過來一輛絕對不會給他們讓路的小型卡車,鳥們的車必須往後退百米左右才能錯開車。

    等小卡車錯過去鳥們的車要返回去時,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