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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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離婚這樣的決斷,不是你這樣自我欺騙中毒者所能做出的,鳥。

    并且,你最終也不會得到鳥夫人的信任,自己也會從自身的私生活中發現欺騙的陰影,然後便會自我崩潰呀。

    鳥,不是已經出現自我崩潰的兆頭了嗎?” “這不是絕路嗎?你給我描畫了一個完全絕望的未來呀。

    ”鳥開玩笑似的說。

     而那位肥胖的大塊頭同學認為鳥故意惡作劇,是和火見子針鋒相對。

    她說: “你現在确實是在絕路上呀,鳥。

    ” “可是,我妻子生了個先天異常嬰兒,這隻是個意外事件,我們沒有責任。

    并且,我既不是那種可以立刻把嬰兒捏死的鐵石心腸的惡漢子,也不是百折不撓的善人;這類善人,不管孩子的病殘如何嚴重,都會動員所有能動員的醫生,細心照料,盡最大努力讓他活下去;這兩類人我哪類也做不成,我隻能把孩子放在大學醫院,等待他自然衰弱下去,直至死掉。

    即使這樣做的結果,是我染上了自我欺騙症,像吃了耗子藥的陰溝裡的水耗子似的,走上了絕境;我也無可奈何,别無他策呀。

    ” “并非如此,鳥,鐵石心腸的惡漢,百折不撓的善人,二者之間你必須選擇一個呀。

    ” 鳥聞到屋内略帶酸味的空氣摻和着酒精的味道。

    透過屋内淡淡的暗影,鳥看到火見子的女友大得出奇的臉,已經通紅通紅的了,像患了面部神經疼似的,到處都一抖一跳地痙攣着。

     “你醉了吧,現在我明白了呀。

    ” “盡管如此,我還是一直聊到現在,你不可能無病無傷地逃走吧?”火見子的朋友誇耀地說,然後,毫無顧忌地大口呼出熱乎乎帶酒味的氣息,“即使這麼說,但毫無疑問,鳥,孩子死後遺留下來的自我欺騙的問題,現在還沒來到你的眼前。

    鳥眼下最大的擔心,是如果孩子不死,不是要努着勁兒養活他嗎?” 鳥的心都提了起來,汗又流出來,他感到自己像個咬敗了的狗,他長時間的沉默不語。

    然而,鳥又沉默地去冰箱拿麥酒。

    麥酒瓶挨着制冰格的一邊冰冷冰冷,其它的部分還溫乎乎的。

    立時鳥想喝麥酒的情緒全都消散了。

    即便如此,他還是把麥酒和三個杯子拿回卧室,這時,女節目主持人已經打開客廳裡的電燈,在那裡梳頭、化妝,并想換衣服。

    鳥背對客廳給自己和火見子的杯子倒上了麥酒,麥酒呈混濁的褐色,看起來似乎很髒。

    火見子招呼客廳裡的女友,女友冷淡地回答:“已經不需要我了,我去電台了。

    ” “等會兒好嗎?”火見子表現出了女性的過分媚态。

    “鳥已經回來了,已經不需要我了?”女節目主持人要引誘鳥上套,然後,又幹脆直截了當地對鳥挑明:“我是我們一起畢業的女大學生們的守護神,鳥。

    誰要是失意落魄,就需要我這個守護神了。

    誰要遇到什麼麻煩,我就會來幫忙。

    鳥,不要讓火見子陷到你們夫婦糾紛裡陷得太深了呀。

    我個人對你的不幸還是很同情的。

    ” 火見子和女友一起出門,準備把她送到可以叫到出租車的地方;鳥留在屋内,把溫乎乎的麥酒倒在廚房的水池裡沖掉,又沖起了冷水澡。

    冰涼的水滴把鳥激得渾身發抖,鳥想起了小學時代的遠足,自己掉了隊,又遭了急雨,他想起了那時候感覺到的孤獨感和無力。

    現在的我,宛如剛剛脫殼的蟹,不管遭到怎樣卑小的對手的攻擊,都立即屈伏。

    鳥想,現在的情形最惡劣不過了。

    孩子出生的那天夜晚,我與那些少年惡棍們搏鬥,能夠顯示出相當的抵抗力,那真是現在回頭想想還有些後怕的不敢相信的奇迹。

    洗完澡,不知為什麼,鳥竟然性欲昂奮起來,就那樣赤身裸體地仰在床上。

    外來者的味道消失,屋子裡的角角落落又重新彌漫了獨特的陳腐味道。

    這是火見子的窩。

    火見子像一個患臆病的小動物,不在房間裡染上自己身體的味道,就難免情緒不安。

    鳥已經習慣了這個家的味道,有時甚至嗅到這裡邊也有自己的味道。

    火見子一直未歸。

    冷水浴洗得淨爽的皮膚又流出了許多汗水,鳥緩慢地站起來,他想再找一瓶冰鎮的麥酒。

     過了一小時,火見子才回來,她不高興地對鳥辨解說:“那個人忌妒了呀。

    ” “忌妒?” “她是我們中間最可憐的人啊,所以,我們中間的某某人,就陪她一起睡過,鳥,她呢,就由此一直自以為成了我們的守護神了!” 自打把孩子扔在醫院,鳥就喪失了道德感。

    火見子和女友的關系,并沒有給他什麼特别的刺激。

     “即使那些話是因為忌妒而說出來的,”鳥說,“我不可能從她所講的事情裡無病無傷地逃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