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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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讀者可曾想象過接到這樣來信時的辛酸味?信上說,你的某一盡管時有龃龉,但長期來常挂心間交誼甚笃的好友,不意在某個遠如火星上的共和國的哪個陌生處所,原因不明,輕生自盡了。

    在弱小的獸類世界,想來也有像遇到較強獸類,将其堅實頭顱,如同軟蜜餞似地一下咬碎一類的殘酷體驗,但在人類世界,以我目前的想法,即此便是辛酸不過的體驗了。

    我所以如此說,原因是前不久收到一封由巴黎轉來的短信,說我的少年友人齋木犀吉,在北非某一獨立不久的國家的小城貝賈亞的旅館浴室淋浴器龍頭上投缳自缢了。

     發信人是意大利國籍中年婦女M·M。

    一年前她和犀吉從羽田機場同乘德國飛機出發時我曾去送别。

    信上說,她當天因事外出,會見通訊社方面的英國人。

    時過晌午,與旅館電話聯系,犀吉并無異狀。

    說在床上打坐參禅,就某個倫理問題閉目冥想哩。

    傍晚時分,又挂電話,全無回音。

    等到M·M匆匆趕回,正值加比裡亞人的侍者和警察一起往外擡屍體。

    她也隻有對死者做個形式上确認的工作。

    這婦女,是和夫君分居的富家女,犀吉是由于她的邀約,才和她同行作環球旅行的。

    這意大利婦女到底因何出外,把犀吉留在旅館,這一點,對我來說,先就不可理解。

    此外,盡是可疑之點。

    這且不言,總之是,我的友人齋木犀吉在這個名為貝賈亞的異國異地年輕夭亡了。

    在貝賈亞,除了他,定然不會再有日本人,到如今,更沒有哪個日本人在了。

    那麼,他究竟在哪塊墳地上,以哪種儀式掩埋入土的呢?信上還說,M·M不管遭變含悲,徑自和通訊社方面的人繼續旅遊去了。

    關于齋木犀吉在貝賈亞的死,本人所知,僅此一些。

    至于說他在北非旅館床上試行坐禅,看來不必深究。

    在意大利婦女眼中,日本人的跪坐,無異于坐禅。

    (但在此一年的旅途生活中,齋木犀吉是否全沒開始探究禅理,苦于依據不足,無從稽考。

    )至于他在其短促一生的最後,究竟潛心冥思哪類倫理問題,我肯定也無從知曉了。

     說起倫理問題,這齋木犀吉乃是我們年輕一代日本人,即在一九三五~四十年出生的日本人中罕見的慣于對某些基本倫理課題苦思冥想的青年。

    他慣常思考諸如人為何而生啦,性欲、勇氣、誠實、憐憫等詞語的真義啦一類問題,為此常被局外人看作為“半癡呆”。

    說是進大學了,過不久又中途退了學;就業沒幾天,又賦閑在家了。

    他這種與當前流行的奔競之風格格不入的迂闊的生活方式,也由于他耽于冥想,無論是課堂,是辦公室,或者警衛室(可在此犀吉也曾苦熬了将近一百天,當過深夜打零工的值夜巡警。

    )都不是他合适的安身處。

    說來他也和那達摩禅師一樣,要棄絕塵世,一心去悟道。

    不過,他依仗這冥想癖,居然攫住了我當時年已九十的老祖父的心。

    祖父和齋木犀吉初會之後,幾天之内,若在他倆的面龐間每次塞進個雞蛋去,定能焐到半熟,兩個人就以這樣的熱乎勁,言來語去,對各種倫理問題,交換看法,一下縮短了七十年的年齡差,成了推心置腹的忘年交。

    記得祖父當時提到這年僅十八的齋木犀吉,說唯有這青年才是天生的哲學家;還說所謂哲學家原是兩眼朝天走夜路,失足掉進窨井口那樣的冥想家啊。

    而當我一開口讪笑他那陳腐舊套的比方時,從明治初患上小兒哮喘,幾近一個世紀遷延未愈的祖父,吭吭地發出他生平第幾十萬次的咳嗽聲,同時激動得連淚腺也忽而失去了調節機能似地說,唯有這樣比喻,以含有哲理的小幽默和其他自然主義的寫實手法才能道出問題的實質。

    落入窨井底的哲學家才真是個值得敬重的人物呢。

    那位哲學青年,雖沒讀過康德,讀過叔本華,可對一個哲學命題,能那樣苦苦探索,那樣侃侃而談,正說明他具備哲學家的素質。

    祖父如此這般說了以上的一番話,接着由富山的藥袋中掏出手槍丸,吞服後上床睡覺,再不想理睬我的反面意見了。

    大約是因為自從和那個二十世紀後半期的哲學青年攀談之後,感到數十年來少有的精神疲勞,暴躁起來。

     祖父老死時,齋木犀吉好幾天哭腫了眼睛。

    如果祖父至今在世,聽到我告知他那哲學青年自殺身死的消息,我想祖父也定會放聲嗚嗚啜泣,引起生平最嚴重的小兒哮喘大發作,終至氣絕而死的。

    事實是,祖父是在他飼養有年的老犬南洲号(在我的記憶中,它始終是條老耄不堪的母犬)死于肺肝蛭之後力竭衰老而死的。

     不過,按我目前的想法,齋木犀吉這個人物單以二十世紀後半期哲學冥想家的面貌來描繪是遠遠不夠的。

    哲學冥想是他日常習慣之一,但此外,他還有多種日常習慣,其中有些習慣和他的哲學者形象很不相稱。

    由于他對待老人或動物還是個溫良少年,在我祖父和狗之前,他常為自己有意造成個善良形象,把自己限制在這範圍内。

    可是,和他具備哲學者的素質那樣,他同樣有犯罪者的素質。

    他慣于反複無常;又是個病态的說謊者;對于弱小軀體,他直接施以暴力;對于強大軀體則借助調唆、中傷等手法多方攻擊。

    我之所以毫不疑心他在貝賈亞的猝死恐系他殺;也就因為齋木犀吉決不是乖乖聽人謀害的弱者。

    在對他不抱好感的人們中間,甚至謠傳着他和哪個命案有些牽連。

    這點我将依次在下文介紹。

    對于其他較比更甚的缺德事也将一一介紹。

    不過,對他的美德,我将特别突出地如實反映。

     關于齋木犀吉,要說最符合我印象的表現,我想在此着重介紹這個在北非貝賈亞市(由地圖可知,該市位于非洲大陸北海岸。

    齋木犀吉和意大利婦女或是乘船渡過地中海去那兒,或是先由羅馬飛往阿爾及爾,而後乘坐當時可能已由本·貝拉廢止的為歐洲人和日本人特設的頭等車廂的火車,去加比利亞,夾在赢得獨立意氣昂揚的阿拉伯人中間一起旅行吧。

    )上吊自殺的青年——作為冒險家的齋木犀吉。

    也即這個在我們沒法冒險的日常生活的現實世界裡,仍能想方設法進行冒險的青年。

    其結果,齋木犀吉,在日常生活的範圍外,要在冒險世界中獨自去闖蕩,與那個富有的意大利中年婦女M·M動身去歐洲,其間大約還經曆過無數次冒險,而後在北非的地方小城市,在淋浴器的金屬蓮蓬頭上投缳而死。

    可在動身前,在其日常生活中,他已經成為冒險角逐場上的一名無可争辯的創記錄的選手了。

     而且,作者自身,作為這個青年之友,齋木犀吉的教練,也曾體驗過日常生活這一運動場上形形色色的冒險。

    我在下文要寫的,乃是齋木犀吉和我共同體驗的日常生活的真實冒險,以及他以其冥思的語調,向我叙述的他那些想入非非的冒險行為。

     我在此使用了日常生活的冒險這一詞語,同時設想自己把耳朵貼在吹徹過去和未來的我身内的風洞上,聽到了從遠方某處發出有如暴風雨将至的夜盡時在我出生的峽谷間榉樹梢上呼呼作響那樣的語聲。

    這是我和齋木犀吉一生中第三次會見之夜,他喝醉了威士忌和我談論他對日常冒險的看法。

    為使讀者熟悉一下齋木的談吐态度,如果照樣描摹,一般便是這樣的模樣。

    那晚他也是把斟入純威士忌的大玻璃杯,像雜技中耍海豹那樣,認真地筆直頂着,躺卧在地毯上,眯縫着眼睛,像沒嬰兒的年輕母親哼唱搖籃曲似地向自己自身微笑着。

    可齋木犀吉的微笑,徹頭徹尾是笑他自身。

    即使在和情人接吻時,他的微笑仍是為自身。

     “你總也見過那原色動物大圖鑒裡的哺乳綱吧?那才是針對人類問題的關鍵而出版的圖書之一哩。

    你是不用功,看來不過大緻浏覽一下鳥綱篇的漂亮插圖吧。

    ”時年22歲的齋木犀吉面對訂于一月後25歲生日那天舉行婚禮的我這樣說。

    “即便是哺乳綱,不說那馴鹿,也不說駝鹿。

    既不談臍獵,也不談黑犀。

    要說插圖色彩,要數袋鼠亦即負鼠等狀如人類胎兒。

    看來實在帶勁,翻閱一下也好。

    不過,我特别要介紹的是那家貓部分啊。

    那兒這樣寫着:貓,也和狗一樣,因其使用目的差異不大,構成上的異化就少。

    如果照此推論,二十世紀後半期的人類,其生存目的無甚差别,構成上的異化品種就少。

    自然也可以說,二十世紀的人類,目的隻有一個,即無論阿狗阿貓,都該毀于核爆彈,從而異化品種就少。

    一般說來,二十世紀後半期的人類,完全喪失掉冒險精神,他們像衛生無害的廚房間裡的蟑螂,盡可逍遙自在地過活。

    公元一百年時,隻能活上十天的人,若在如今,隻要不生癌,就能壽至七十。

    不過,我倒要在這個日常生活的世界裡冒險地生活,從而成為構成不同的另一品種的人。

    我還要指導你和我一道去冒險。

    因為你正打算結婚一類事,看來要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喪失掉你冒險家的資格啦。

    ” 不過,盡管結了婚,我照樣和齋木犀吉一起進入日常生活的大陸,開始冒險旅行。

    我在本書開頭時說,人間的辛酸體驗莫過于一個友人客死在某一不知名國家裡這件事。

    在此之後,我的亡友又和我一起重新生活了。

    比方說,在如今,我的身邊仿佛響起齋木犀吉的聲響:他要下車了,要和别人擦肩而過了,要和别人話别了,要去享用什麼特殊的肴馔了。

    我感到自己仍然和齋木犀吉一起生活着。

    在我接打電話時,蹬自行車時,性交時,都感到我肉體内,有齋木犀吉在,在幹這些事。

    讀者是否知道郭霍①從阿萊爾寄給弟弟的信上有如下的詩句?那是悼念他不很友善的名叫姆阿的親戚之死的。

     死者未必死 但有生者在 雖死其猶生 雖死其猶生 ①Gogh荷蘭畫家。

    這詩句,我是從齋木犀吉那兒學來的。

    對于藝術家的活兒,他在感情上并不特别偏愛,但對郭霍的畫《花樹》卻是另眼相看。

    這畫以阿萊爾動人的初春天空為背景,在殘雪未消的大地上,一株扁桃開花吐豔。

    畫上注明為紀念姆阿而作,在其表姐夫姆阿逝世後,畫家給他的遺孀寄去這幅畫,并附去上有短詩的一封信。

    齋木犀吉把這畫的複制品挂在他公寓的牆上。

    在去歐洲前,還說要去阿萊爾觀光,但不知他可曾見到那棵開花的扁桃樹?要把死者忘卻,真也有不可能的時候,在這時,但有生者在,雖死其猶生,雖死其猶生…… 2 且說在納賽爾開戰的那年冬,東京某大學二年級生的我首次和關西某私立高校三年級生的齋木犀吉會了面。

    記得猛一看,隻覺得無論在他的臉頰處、下颚上看不到一根胡須,這印象至今萦繞心間。

    這次會面也是因為我們倆一道出席支援蘇伊士戰争的志願軍集會的緣故。

    這一次,這個冥想的哲學青年,整個兒迷住了我九十歲的祖父,并使他出旅費讓我倆乘羊毛公司貨船去蘇伊士。

    在蘇伊士戰争時期去參加納賽爾軍隊,不用說,是樁政治大冒險。

    為此,在我的族人中,知道政治冒險意味着什麼的那些人,對誘使我祖父掏錢資助我們的十八歲青年的手腕,該是非常折服的吧! 在我的家族中,常有政治狂人出現。

    其結局,大緻都在不如意的大冒險之後,沒到三十歲也就喪了命。

    為此,那些在世的族中人,對于政治狂的批判,目光銳利,毫不假借。

    明治之後,我家第一個政治狂便是我伯祖父。

    祖父和伯祖,兄弟倆幼小時,他們的父親原是九州某小藩屬下的下級武士,等到明治維新,可說形同贅疣,由藩主開發了幾個錢,一家子把全部家當推上車,動身去遠在東北的曠野開墾荒地。

    在他倆父親因疲憊過度早年夭亡之後,還留下一些開拓地,可不知怎的,這些土地其後都歸了地主而兼營驿站紡織業的素封之家了,這才發現他們倆隻是兩個沒出息的佃農。

    為此,年輕野心家的伯祖單身出海,遠去美洲大陸,其後隻來了一封像是說在加州葡萄園裡幹活兒這樣的信,從此便永遠消失在這一廣大國度裡的某一處所了。

    想來是作為一個年輕的心高氣傲的日裔移民無所作為地死去了吧。

    至于我祖父,對其兄長的冒險行為作了考慮之後,也不想作為一個發生突變的農民類型了此一生,決意去日本各地流浪,探求人生真谛。

    到末了,他在四國的深山峽谷間——究竟探求到什麼不得而知——結婚落戶,生下我父親。

     再說,這位伯祖,在他還不滿二十歲的一八八九年二月十一日憲法公布之日,簡直欣喜若狂,奔走在開拓地的田塍上,單身獨自,祝福新日本的誕生。

    當時,我祖父已經意識到決不能把自身的命運和這個政治狂的兄長拴在一起,決意不和那個自诩像是當個大總統也沒問題的政治狂兄長一起去美洲。

    這樣,壽過九十的祖父,作為其口頭禅的教訓是:在我家的族人中,雖有政治人物誕生,但卻背着危險的重壓,不可能長壽到老的。

    話雖如此,流淌在我伯祖身上的政治人物的血,到後來,又再次顯現在我父親身上。

    說起來,父親的一輩子,不外乎在中國大陸和四國的峽谷兩地間作鐘擺運動:在大陸,搞政治活動;回到峽谷,讓妻子懷孩子。

    如此而已。

    到末了,在張作霖被炸而死的第十周,父親在由釜山去本土的連絡船甲闆上,向自己頭部開槍自殺,往好處說,是作為政治人物而死了。

    我在幼小時,還曾把這管鏽壞的大号左輪手槍的彈匣滴溜溜轉動,津津有味地玩起了戰争遊戲。

     由此可知,在我的家族中,提起那些搞政治的或說冒險家,便意味着是些不成器的無能之輩,不過再一想,我的族中人,除掉這些無能之輩外,也沒出過什麼了不起的能人。

    因此,從我祖父起,沒有搞政治,也沒冒險也沒死,好歹活到二十世紀後半期的家人老小,對那些倒運的無能者,内心深處,也不免懷有幾分敬畏之心。

     因此,我想把自己和大學友人一起參加支援蘇伊士戰争義勇軍會議的事,向祖父挑明,心中雖抱有幾分戒心,卻并不過分顧慮。

    祖父猛一聽,看來會表示出無端碰上了無法避免的意外事件那樣的态度,發出經過九十年修煉得來的佯作不解的驚愕之聲吧。

    不過,他随即便會意識到這是自己家門中的孽種又在我身上開花了,唯有自認晦氣,别無他法。

    這一想,我也就不以為意了。

    再者,一個九十歲的老人,對我的事,已不再抱有多大興趣。

    再怎麼說,他不過是明治時代日本人典型的、特大的锛兒頭,發不出多少威風了。

    充其量,也隻像祖父的忠仆、雜種母犬南洲号那樣。

    (若問它為什麼借用了西鄉隆盛的号?原因是祖父無意間總認為自己原是本該參加西南戰争而未果的一類人。

    請讀者聯想起薩特①小說中所說歐洲知識階層和馬德裡②的關系。

    萬一我的這一想法确有幾分事實根據,那麼,即便是我家保守派的中堅分子的祖父,在其稚嫩的血管中,也曾有過冒險家血液發熱流淌的時期。

    但按年齡計算,西南戰争時,祖父不過上小學的年紀。

    結果,西南戰争自然成了我九十歲祖父的馬德裡是無疑的了。

    )隻看這隻母犬,早已老耄無力,可仍把祖父腿上的駝毛色襪子看作老鼠,照舊會發出微弱的呻吟,跑去咬齧。

    可因為南洲号的牙齒已全部脫落,祖父也隻受到它齒龈的啃齧。

    這樣,從旁看來,這無異于它嘗試着作了一次遊戲。

     不過,剩下的唯一問題是,要設法使祖父拿出開羅——橫濱的最低費用五萬日元。

    我在大學時,當時學生間流行的一句口頭禅是toomuch③。

    這次即使是取得祖父同意讓我參加蘇伊士戰争,若再開口向他索取旅費,實在是toomuch了。

    早在我伯祖去美時,萬一當他向祖父乞借渡海去美的旅費時,祖父準會耍弄起保守派即反冒險派的消極抵制手法,也即狠狠捏緊口袋裡的錢包,決不讓拳頭縫透進新鮮空氣去,頻頻搖頭的。

    這樣,能使在加州——紐約間少個倒斃的日本人。

    他對于當時的我也一樣,早已作好準備,以免他的衆多孫子之一,某天突然氣急敗壞地捎來一張剪報。

    剪報内容是:一幅埃及塞得地方的火力發電廠廠房上,螞蟻般聚集着無數攀登橫躺的農民的照片。

    這些阿拉伯農民以自己瘦削的阿拉伯人的血肉之軀,代替沙袋,毫無懼色地在敵機的機槍掃射下,保衛着火力發電廠。

     ①Jean-PaulSartre法哲學家、小說家。

     ②指西班牙内戰事。

     ③太過分。

    為此,若說我為了與這些壯烈、勇敢的農民們一起去睡土房作戰,打算乘貨船中最廉價統艙出發前去,那麼,祖父會說,那好,我們家門中不幸的政治人物啊,随你去吧。

    如此答複,也就完事。

    若是再進一步要他出旅費供我冒險,祖父定然會如此反問,堅決拒絕的。

    “蘇伊士狂人,你自己要去冒險,要來看我這反冒險家的錢包,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在我自身,明知結果定然如此。

    所以,我在支援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