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琴劍和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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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兩服在何處?”槁木老人怒叫。

     若華指向後門,說:“内房點了一隻信香,香盡時,由檐角陰影所指處,向下挖,可獲藏藥的原圖,上面已經詳加注明,一找便着。

    現在,諸位可放心進食,信香點燃不久,早着呢!我們先告辭了。

    ” “你不能走。

    ”槁木老人斷然地說。

     “不能走?” “你已說出解藥所在地,你也知道老夫是不守信諾的人。

    哼!” 蹄聲入耳,來自東北面。

     大邪一驚,道:“有人來了,咱們快進食!” “先宰了她們。

    ”槁木老人怒叫。

     “好,送他們進枉死城。

    ” “你們敢?”死灰婆婆沉聲叫,攔在中間躍然欲動。

     槁木老人冷哼一聲,陰森森地道:“有何不敢?陶大嫂,你讓開的好。

    ” 蹄聲更近,來勢如潮,有好幾匹馬。

     且說柏青山,他放走了青面獸,并未離開,暗中跟下了。

     青面獸找到一匹坐騎,飛騎退返光州,他的黑道朋友多,不費吹灰之力,便查出紀少堡主确未返抵光州,便帶了三名伴當,飛騎北行。

     日暮時分,趕抵了息縣,他在息縣找人打聽,自己也親自向各處打聽,果然不錯,有人從項城傳來消息,數天前穎河渡口,有人殺了渡夫,棄車背了一名少女,騎光背馬逃逸,這人可能就是紀少堡主。

     同時,雙槐樹霍家的血案詳情,也傳到了息縣。

     官府的消息傳得并不慢,隻是行文上有所延誤。

     項城屬陳州,陳州屬開封府。

    項城以下縣一是新蔡,新蔡屬汝甯府。

    新蔡以南是息縣,息縣屬光州,光州雖是汝甯府的府屬州,但管不了新蔡的事,一條路上三個縣,各有隸屬,公文往來有所延誤,平常得很。

     得到了确實消息,青面獸天一亮便帶了三名随從,等城門一開便向北上路。

    他準備到新蔡之後,晝夜兼程赴汝甯,料定女婿紀少堡主,可能投奔汝甯親友避禍了。

     離城十餘裡,紅日東升。

     遠遠地,寬闊的官道上空蕩蕩,北行的客商尚未跟來,南下的各鄉小販早已進城,因此路上行人絕迹。

     前面官道折向處,出現了一個衣裙飄飄的身影,踉跄南奔,像個瘋婆子。

     後面半裡地,一個青衣佩劍的蒙面人,正急步追趕。

     領先的青面獸一怔,揮鞭道:“前面的兩男女來路不明,準備插手。

    ” 一名随從下馬道:“大爺,咱們不能管閑事了,後面有一人一騎,像是跟蹤咱們的人,得扔脫他。

    ” “先不必理睬跟蹤的人,咱們管閑事,用意就是要看看後面跟蹤的人是何來路。

    ”青面獸老練地說。

     白裳瘋婦到了,臉色蒼白,清秀的臉蛋血色全無,呼吸緊促,口角白沫,無神的雙目半閉,吃力地舉步奔跑。

     一腳高一腳底,随時可能倒下。

     青面獸率衆下馬,四個人一字排開,叫道:“快接住這位姑娘!” 一名随從迎上,叫道:“姑娘止步,你有困難……” 白衣姑娘那一身白衣裙,已髒得成了泥土色,污迹斑斑,極為狼狽,失神地向前沖,聞聲不止步。

     白衣姑娘背後隐着一把匕首向前一指,虛脫地道:“我要到光……光州……” 随從閃身讓過匕首,擒住了她。

     “我好……恨……”白衣姑娘叫,昏厥在随從懷中。

     半裡外追來的蒙面人,沒看清擋路的四人面貌,一面飛奔一面大叫道:“天馬行空,八方風雨。

    不許管紀家堡的閑事。

    ” 青面獸冷哼一聲,迎上大吼道:“畜生!你做的好事!” 蒙面人大駭,倏然止步。

     “還不過來?”青面獸大吼。

     蒙面人略一遲疑,但仍然舉步接近。

     青面獸叉腰屹立,須發無風自搖,等對方走近,方大吼道:“還不摘下你臉上的遮羞巾,既然要掩去本來面目,為何又叫出切口亮萬,你簡直無恥!” 蒙面人終于走近,扯下蒙面巾,赫然是紀少堡主,讪讪地上前行禮道:“嶽父萬安,小婿先前不知是您老人家……” “哼!畜生!你連父母都可以不要,還認得我這嶽父?” “嶽父請息怒,請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畜生,你擄劫了費姑娘,柏青山已殺到紀家堡,兩次火焚莊院,堡中高手死傷過半,目下群雄圍困紀家堡,内無可鬥之人,外無援兵,眼看将煙消火滅,全堡塗炭,你卻在此地追逐女人。

    你還算是人嗎?” “嶽父,小婿不知……” “你不知?上起陳州,下至湖廣,江湖上謠言滿天飛,連一個江湖小混混也知道這件事,你卻說不知?你……氣死我也……” 紀少堡主大駭,做夢也沒料到紀家堡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他确是不知,離開秦丘槁木老人的住處僅兩天一夜,他并未與外人接觸。

     冤家路窄,不久前在前面的十裡亭,追上了星夜亡命南奔的心蘭姑娘,為了怕被認出他的身份,因此蒙面追逐心蘭,怎知紀家堡的變故? “小婿确是不知。

    ”他惶然地說。

     “你躲到何處去了?” “秦丘,在槁木老人歐陽前輩處小住。

    ” “畜生,你倒是躲得夠偏僻。

    費姑娘呢?” “這……” “柏青山追索費姑娘,就等你回去。

    很可能已經晚了,令尊可能已經橫屍八尺流血五步,天啊!你這畜孽,跟我走,也許趕得上。

    ” 紀少堡主心膽俱寒,怎敢回去? 他不安地道:“嶽父,那女人……就是費心蘭。

    ” 費心蘭倒在随從懷中,氣息将絕。

     青面獸大駭,戰栗地叫:“她快要死了,趕不到光州,快!你帶了她的屍首回去,咱們誰也别想活!” “小婿不回去。

    ” “你……” “小婿去找朋友再找姓柏的……” “住口,你敢說這種話?快走,咱們回去,聽天由命,看咱們的造化了,上馬。

    至少,她可以救我江家的基業。

    ” “小婿……” “上馬!”青面獸怒吼。

     紀少堡主一咬牙,道:“好,上馬就上馬。

    ” 他一面走近,一面洩出了奪自癡鸾楊彩鸾的歹毒彩霧。

     無毒不丈夫,他簡直失去了理性。

     一名随從首當其沖,劍光一起,心坎被貫穿。

     青面獸做夢也沒料到禍起肘腋,發覺不對已來不及了,吸了一口彩霧,屏住呼吸身形暴退,狂怒地叫:“屏住呼吸,退!” 紀少堡主已經返手遞劍,手下絕情。

     青面獸臨危不亂,拼全力扭身便倒。

     紀少堡主一劍走空,怎肯罷休?旋身反揮,劍虹一閃,快逾電光石火。

     “喳!”一聲響,青面獸的右臂齊肘而折。

     “砰!”青面獸摔倒在地,逐漸失去知覺。

     另兩名随從扭頭便跑,向坐騎奔去。

     其中一人仍帶着心蘭,忘了丢下。

     紀少堡主怎肯放手? 他必須殺人滅口,飛躍而上。

     蹄聲如雷,跟蹤的人馬到了,健騎前馳,騎士飛躍而下,喝聲似沉雷:“紀志剛,你這個畜生!” 紀少堡主大駭,見對方來勢如電,劍虹劃空而至,劍上風雷大作,勢如山崩,想躲閃已力不從心,隻好自保封招。

     他左手灑出了重重彩霧,駭然驚叫:“柏青山?” 柏青山早有提防,屏住呼吸沖進,劍出“亂灑星羅”無畏地長驅直入。

     劍影乍合,風雷驟發,“铮铮”兩聲暴震,人劍俱分,雙方全力相搏,要在刹那間拼個你死我活。

     一接觸便優劣立判,強存弱亡。

     紀少堡主向側飛退,腳下大亂。

     退勢未止,辟邪劍已如影附形而到,排空直入,“铮”一聲暴響,紀少堡主的劍脫手飛出三丈外。

     劍虹再閃,“嗤”一聲響,紀少堡主的右臂大筋齊肩被挑斷了。

     劍虹再進,急如電閃。

     “在下認栽!”紀少堡主狂叫,“砰”一聲坐倒。

     劍尖頂在他的咽喉上,柏青山叱聲似沉雷:“把解藥拿出來,你這惡毒的狗。

    ” 紀少堡主絕望地道:“在在百寶囊中。

    ” 柏青山拉脫了他右手關節,一腳将他踢翻,解腰帶将他綁上,方取出解藥丢給呆立一旁的兩個随從叫:“把那位姑娘放下,用解藥救你們的主人。

    ” 柏青山先前飛馳解圍,并不知昏倒的白衣姑娘是心蘭,等他走近一看,不由大駭,慌忙收劍将心蘭扶起。

     看見她那副樣子,心中悲痛,大叫:“心蘭……心蘭……你是怎麼了……啊……心蘭……我……是青山……” 他的叫聲,像是暮鼓晨鐘,令心蘭一驚而醒,渾身一震,竭力大叫道:“快……快到秦丘,救……救……” “心蘭……你……” “快……快去救绮玉妹……若華妹……” “你說什麼?心蘭……”柏青山大叫。

     “小心槁木死……死灰……”心蘭全力大叫,再度昏厥。

     這次昏厥聲息全無,出氣多入氣少,生機絕望。

     柏青山大驚,火速掏出救傷保元的丹藥,度入心蘭口中。

    他知道,心蘭已到了生死關頭,可能已嫌晚了。

     放下心蘭,他兇狠地向紀少堡主走去。

     青面獸已被救醒,随從正替他裹傷,他急叫道:“柏老弟,請将人交給在下處治!” 柏青山不加理睬,在腰帶上拔出了一支小鐵翎箭。

     紀少堡主一震,知道完了。

     眼珠子一轉,毒念驟生,忖道:“這小子絕禁不起槁木死灰與塗山雙邪的乾坤大法一擊,我何不引他去送死?” 看到柏青山臉上兇狠的表情,他毛骨悚然,情不自禁直打冷戰,叫道:“不要将在下交給家嶽……” “你眼中還有我這個嶽父存在嗎?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青面獸兇狠憤怒地罵着,踉跄走近。

     “我要寸裂了你。

    ”柏青山咬牙切齒地說。

     紀少堡主心膽俱寒,叫道:“放我一馬,我指引你去救令妹。

    ” 柏青山心中一震,知道剛才心蘭的話,他并未聽錯,乃妹绮玉确是到了中原,為何若華姑娘也來了。

     他不假思索地向青面獸說:“江天龍,在下要借你兩位随從辦事。

    ” 青面獸苦笑道:“這六親不認的畜生,所說的話你還相信?” “他如果騙人,我要剝他的皮傳示天下。

    ” “老弟……” “你借不借?” “好。

    ” “那我這就走了……” “等等,他兩人跟你辦事,江某也跟随前往。

    ” “你如果跟來,這小畜生便可借故推诿了。

    ” “小畜生即使不領我們前往,在下已知在何處。

    ” “在下也知道,秦丘在項城……” “但你不知槁木老人住處。

    ” 柏青山略一沉吟道:“好,你如果支持得了,可一同前往。

    ” “老弟,你如前往,必須找一個人同行。

    ” “找誰?” “天下間能克制槁木老人的人,隻有一個天南隐叟,如果經常在一起的死灰婆婆也在,更是麻煩。

    ” “到何處去找天南隐叟?” “得到粵東一帶……” “遠水救不了近火,在下……” “但那槁木老人……” “即使他是十殿閻王,在下也要前往一行。

    走!” 兩個随從一個在前領路,一個帶了紀少堡主。

     柏青山抱了心蘭。

     青面獸隻有一條左臂可用,但乘坐騎仍可應付裕如。

     一陣急趕,過了新蔡,便抄捷徑沿洪河西北行,馬不停蹄急如星火,顧不了牲口,全速地趕路。

     槁木老人栽得不甘心,知道解藥留置處,發狠要将若華等人置于死地,準備出手,塗山雙邪撥風煽火,也随聲附和。

     死灰婆婆對若華頗有好感,因此阻止槁木老人行兇。

     但槁木老人已橫定了心,一意孤行,向死灰婆婆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