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雷琴被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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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走吧。

    ” “咦!你……” “不必咬下舌頭了。

    ” 他大喜欲狂,長揖為禮道:“老前輩此恩此德,晚輩永銘心坎,容圖後報。

    ” 他匆匆背起心蘭,臨行,欠身問道:“老前輩肯賜告大名麼?” “我,天荒叟!” “什麼?”他駭然問。

     “老夫從地府爬回陽世,其實老夫并未死。

    ” “那……他們……” “他們四個人是老夫的好友,都想宰了老夫,每個人都潛入老夫的内室找劍譜,在老夫的心坎穴上點了一指,再逃開轉回來探其他同伴的口氣以示清白,他們都該死。

    ” 地老婆婆盯視着柏青山遠去的背影,向天荒叟問:“老伴,真放他們走?你不該放他們走的。

    ” 天荒叟沉靜地一笑,沉聲道:“這一對青年人相愛甚深,殺之不祥。

    如果我所料不差,小夥子他要存心拼命,咱們不一定能将他置于死地。

    老伴,你不愛惜這一雙真誠相愛的好佳侶?” “但……這裡的事……” “算了吧,這裡的事,就讓他公諸天下吧。

    ” “那……” “這四個狠心狗肺的,死有餘辜,讓江湖人知道他們的下場,也是功德無量。

    ” “但……日後咱們将永無甯日。

    ” “讓他們來找好了,天荒叟豈是怕事的人?” “這樣吧,老伴,我們遷至江南隐修,如何?” 天荒叟沉吟片刻,說:“好吧,我們到江南,能抛卻塵緣,也是福氣。

    動手,我們把這四個畜生埋了吧。

    ” “黃泉孤魂尚未斷氣。

    ” “埋了。

    ”天荒叟兇狠地說,恢複了獰惡的神情。

     柏青山背了尚在昏迷狀态心蘭,向北面的山谷狂奔。

    他的真誠居然感動了被江湖人視為毒蛇猛獸的天荒叟,居然令天荒叟大發慈悲網開一面放過了他,連他自己也感到意外,奔出三五裡,心中的大石方行落地。

     他聽黃泉孤魂說,曆城六大鎮之一的王舍人莊在西北,但這一帶沒有路,必須越野而走,便認準方向,在這一片丘陵地帶全力飛趕。

     看日色,已是午牌初。

    距約會時刻,僅半個時辰。

     終于,他看到前面出現一條河谷,河旁有一個小村莊,一條小徑向北行,有路可走了。

     山坡下,樵徑中出現一位樵夫,挑着一擔枯枝,正向兩裡外的小村走。

     他大白天背了一位姑娘趕路,未免有點紮眼,因此看到了村莊,心中狂喜,打算将姑娘安頓好,自己便可安心獨自前往卧牛山赴約。

     他飛掠下岡,趕上了樵夫,叫道:“大哥請留步,小可有事請教。

    ” 樵夫聞聲止步,放下了擔,轉身訝然問:“咦!客官為何這般狼狽?” 他拭掉額角的汗水,苦笑着行禮道:“一言難盡,小可在山區遇上賊……” “老天!遇上賊?” “是的,小可逃了出來了,但女伴受了傷。

    請問大哥,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叫港溝。

    ” “到華不注山還有多遠?” “哦!遠得很。

    你沿溝溪向北走,到王舍人店再問問。

    ” “華不注山不是在小清河旁麼?” “對,港溝溪經過王舍人店,向北流入小清河。

    ” “謝謝大哥指引。

    請問港溝村有店投宿麼?” “呵呵!這裡一年到頭不見半個外客,哪來的客棧?老弟台放心,到村中還怕沒人款待你們麼?” “謝謝,小可先走一步……” “且慢!” “大哥……” “不久前,有一批小賊從南面的燕窩棚山谷出來,在港溝村逗留了片刻。

    如果老弟是避賊的,最好不要入村,恐怕他們在村中留有眼線。

    ” “那群小賊往何處去了?” “往北走了,每個人都有坐騎。

    ” “哦!你們不怕賊?” 樵夫搖搖頭,苦笑道:“怕什麼?附近一帶沒有大戶,賊人眼高于頂,還不屑光顧我們這些苦哈哈哪!” 辭别樵夫,他灑開大步急走。

    聽說賊人曾經過此地,不由他不心中懔懔,把心蘭留在此地,他委實不放心。

     通過港溝村,他不敢将心蘭留下,背着人向北趕,沿小徑向北又向北,急如星火,不敢耽誤片刻。

     小徑沿溪向北行,沿途仍有不少山丘,可看到田地了,麥浪起伏,人煙漸衆。

     自從由淮安府渡過黃河之後,沿途便不斷發生意外,雖有中州雙奇六位義薄雲夭的朋友替他擋災,仍然難脫厄運,一而再被人襲擊,不斷地攔截追襲,千裡兇險令他焦頭爛額,最後又把心愛的愛侶斷送在萬裡孤鴻的毒霧下。

    這一切,已令他憤怒如狂,像一座即将爆發的火山,忍無可忍,已到了瘋狂的邊緣。

    要不是卧牛山的約會一而再壓迫着他,他早已不顧一切放手大幹了。

     繞過一座山腳,前面突傳來一聲馬嘶。

     他吃了一驚,心說:“會不會是樵夫所說的那群小賊?我看有點不妙。

    ” 他不能再繞道了,時不我留,約會的午正時刻快到了,已不容許他繞道回避,人生地疏,他非沿路走不可,他一咬牙,仍然向前飛趕。

     果然不錯,是二十餘名青衣賊,頭上裹着紅巾,正在小徑旁的樹下歇息,馬匹散布在山坡的草地上吃草,賊人一個個倚樹低聲坐談,馬匹的鞍辔皆不曾卸下。

     相距還有五十步,路旁突然跳出一名警哨,單刀一領,大喝道:“站住,亮萬。

    ” 他向前急沖,一面叫:“在下的同伴患病,要趕往王舍人店就醫,請讓路。

    ”聲落,人已到了切近。

     小賊大怒,吼道:“不聽話就宰了你,殺!” 刀光一閃,一招“力劈華山”攻出,刀臨肩頭,生死須臾。

     他忍無可忍,刀光迫出了久郁的無邊憤怒,挑發了他内心深處與生俱來的殘忍天性,一切後天的教養蓦而消失無蹤。

     “殺!”他凄厲地叫,奮身搶入。

    左手一抄,撈住了鋒利的鋼刀,右掌探出,五指箕張,閃電似的落在對方的臉部,五指急收,像五隻利鈎插入對方的頭顱。

     “砰!”賊人的屍體被摔出三丈外,滾下小溪去了。

     他将奪來的刀交在右手,瘋虎般向前沖。

     遠處的賊夥們大驚,呐喊一聲,紛紛抄家夥湧塞在路中,有些則向他迎來,有人叫: “鳳凰嶺的好漢在此,誰敢撒野傷了咱們的弟兄?亮萬!” 鳳凰嶺的人,泰山三寨賊夥,中鳳凰嶺的賊勢最雄,建寨在濟南城東南附近,如果實力不夠,早就該被官兵剿滅了,能站得住腳,可知定不等閑。

     昨晚,就是這些人堵住至中宮鎮的唯一去路。

     他更是怒火焚心,一聲怒嘯,揮刀急進奪路,吼道:“山東柏青山,擋我者死!” “是正點子,快傳信号。

    ”有人叫。

     角聲凄厲,信号傳出了。

     雙方半途相遇,不再多費口舌,刀光霍霍,劍氣飛騰人影乍合。

     人如瘋虎,刀似狂龍,一沖錯之下,迎來的八名悍賊中,六個悍賊屍橫八尺,另兩人吓得滾地逃命。

     他殺出一條血路,突圍而出,向前飛奔。

     等在路中的十餘名悍賊同聲怒吼,接二連三擲出了十餘枝镖槍,像暴雨般飛到。

     他一聲怒嘯,向右前方急射,躍過三丈寬的小溪,躍登對岸的山腳,順流急走,十餘支镖槍全部落空。

     賊人們也紛紛涉水過溪追趕,最先躍過溪流的有三個人,全都是高大骠悍的狠賊,攔住去路。

     領先那人一擺手中的金背大砍刀,怒吼道:“姓柏的,天堂有路你不走,我金刀追魂石勳要你的命,你走不了的。

    ” 他急沖而至,一言不發奮勇搶近。

     金刀追魂一聲怪叫,一刀揮出。

     “铮!”他也恰好一刀搶攻,雙刀相接,火星跳躍,硬碰硬互不相讓。

     “哎……”金刀追魂驚叫,被震得大砍刀向側蕩,帶動身形立腳不牢,退了五六步幾乎摔倒。

     另一名悍賊不容許柏青山追擊,一劍急截叫:“小子慢來!” 他鋼刀一揮,“铮”一聲震開一劍,揉身搶入,刀發“青龍入海”,從對方露出的空門中锲入,直取下盤。

     第三名悍賊在側方,手一抖便打出了一枚三棱镖,無聲無息一閃既至,飛向左脅肋。

     心蘭恰好在這瞬間蘇醒,驚叫道:“左側暗器。

    ” 柏青山急急撤招轉首,左手一抄,間不容發地接住了三棱镖,怒吼道:“還給你!” “啊……”發镖的悍賊狂叫,右胸被镖貫入,“砰”一聲摔倒在地,跌了個手腳朝天,镖的震撼力驚人,镖尖直透背部。

     心蘭狂喜,抱住他的肩頸叫道:“哥,你……你并未斷舌……” “抱緊我。

    ”他叫,揮刀再進。

     他重新陷入重圍,過溪的賊人已蜂擁而至。

    金刀追魂與那位使劍的悍賊一前一後,死纏住他,此進彼退配合得宜,他被纏住了,因為他必須顧慮背後的心蘭,不得不全力對付從後面襲擊的人。

     金刀追魂看出了良機,大叫道:“咱們用暗器對付他背着的小女人,要他首尾難以兼顧。

    ” 柏青山心中叫苦不疊,但并未絕望,大喝一聲,向左急沖,砍翻兩名悍賊,突圍而走,奮身一躍,躍過了小溪,重回路面。

     金刀追魂怎肯讓他走?恰好有四名看守坐騎的賊人,從坡下奔到,攔住了北面去路。

     “用暗器攔截。

    ”金刀追魂大叫,一躍過溪。

     豈知柏青山并不急于逃走,突然大旋身一聲低嘯,鋼刀疾揮,來一記兇猛狂野急如電光石火的“長空新月挂金勾”,刀鋒斜旋而下,快極。

    “嘎……”雙刀相錯,錯鳴聲令人感到頭皮發緊。

     “砰噗!”金刀迫魂的屍身栽倒,丢掉了一半天靈蓋,也斷了一條右臂,這一招好狠。

     柏青山再次旋身奪路,背上的心蘭叫道:“小心劍……” “咔嚓!”他一刀急封,刀身倏折。

     一個梳道髻的青袍人,手中寶光四射的寶劍,劍尖光臨胸口。

     他吸口氣臨危目救,在千鈞一發中向後飛退,劍氣徹骨生寒,心坎穴上,衣襟出現一星孔口,是被劍氣所點中的,劍尖并未及體,衣襟被劍氣所迫出,棉紗盡成粉末,危極險極。

     一聲水響,他失足墜落溪中,水深及膝,不要緊。

     “其他的人退!”青袍人冷叱。

     賊人悚然後退,有人低叫:“玄天劍客!” 柏青山拔出辟邪劍,一聲低嘯,飛撲而上,劍出“飛星逐日”勢如山崩。

     玄天劍客揮劍急封,“铮”一聲龍吟隐隐,劍氣向四面八方散逸,聲如裂帛。

     “铮!铮铮!”柏青山奮勇搶攻,連攻三劍,無畏地放手狂攻,氣吞河嶽。

     辟邪劍未損分毫,是寶劍的克星。

     玄天劍客封出三劍,心中一震,知道寶劍無功,削不斷柏青山那把毫不起眼的鈍劍,不免心中發緊,一聲長嘯,反擊了,招發“平地湧蓮”,朵朵劍花向上吐,虛實莫測的千萬幻影向前湧。

     柏青山吸口氣全神運劍,拆招“駭浪驚濤”锲入對方罩來的如山劍影中,撒出了風雨不透的重重劍網,被對方迫出了他的真才實學。

     好一場武林罕見的惡鬥,兩人都打出了真火,皆動了好勝的念頭,渾忘一切全力以赴,似乎除了取勝之外,任何外界雜念皆摒于六合之外了。

     激鬥百招,雙方仍未慢下來,劍勢似乎更為猛烈,更為兇險,進退迅疾如風,三丈内湧起千重劍浪,萬道光華八方迸射。

     衆賊目眩神移,驚呆了。

     心蘭渾身發冷,緊張得連一口大氣也不敢喘,終于,她看了看天色,心中更急,低聲叫:“時光不早了,快午正了。

    哥走吧!” 柏青山如遭雷殛,争勝之念盡消。

     這瞬間,他分心了。

     “嗤!”寶劍穿透護身兩儀真氣的銳嘯聲傳出了,光華破網而入。

     “唰!”嘯風聲乍起。

     柏青山連換五次方位,方脫離綿綿不絕快速絕倫的劍網所籠罩。

     他一聲低嘯,向北如飛而去。

     地下,灑落了十數滴鮮血,是從他左小臂上流下的。

     玄天劍客一怔,跟蹤便追叫道:“閣下,留步……” “啊……”慘叫聲刺耳,擋路的四名悍賊,有三名飛擲丈外,另一名直跌下丈深的溪底。

     柏青山狂沖而過,去勢如電射星飛。

     玄天劍客銜尾急追,怒叫道:“你這惡賊好狠的心腸,老夫饒不了你。

    ” 衆賊呐喊一聲,也向前急追。

     一名悍賊急急截出攔住去路,喝道:“不許追!等玄天劍客查明咱們的身份,誰也别想活,追去送死麼?” 不遠處,柏青山抓住了一匹健馬,一抖缰飛躍而上,蹄聲震耳,他飛騎向北狂奔。

     奔了半裡地,後面的玄天劍客已經落後了三四十步。

    長程奔馳,人怎能與馬相較? 他扭頭厲聲大叫道:“玄天劍客,在下會找你的,你等着好了。

    ” “留下名來。

    ”玄天劍客叫。

     “柏青山,山東柏青山。

    ” 玄天劍客突然止步,自語道:“柏青山,這名字好熟。

    ” □□□□□□ 大明湖的湖水,從城西北繞過城北水門,會合濟河,彌漫無際,形成一段煙波浩瀚的江流,遙望華不注山如在水中。

    這條河,也就是小清河。

     華不注山東麓的卧牛山寺,今天空蕩蕩地不見半個僧人,僧侶們一早便下山到府城化緣去了,寄讀的大戶人家子弟,也在前一天紛紛離寺返家。

     整座寺院,從早上起,便隻有王敕這位神仙中人逗留,整座寺籠罩在一重神秘的氣氛中。

     巳牌時分,雲生西北,霧起東南,整座華不注山像是突然消失了。

     東園的小亭中,端坐着英氣照人的青年人王敕。

    四根亭柱下,分坐着四名中年盛裝老道。

     王敕的手中,左手握着一柄玉如意,右手是拂塵,閉目垂簾安坐不動,但渾身已被汗水所濕透,臉色蒼白,持拂塵的手已出現顫抖現象。

    他渾身霧氣蒸騰,像是坐在火爐中。

     四老道身四周,淡青色的雲霧不住翻湧,頭頂上空,隐約可見到青藍色的奇異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