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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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地 籬笆旁邊的淡紫色花朵、金盞草和它的青色果實,在孩子們的乳牙之間。

     祖父說,金盞草會讓人變笨,不許吃它。

    你肯定不想變笨。

     甲蟲,它爬進我的耳朵。

    祖父往我的耳朵裡注入酒精,不讓甲蟲鑽進我的頭。

    我哭。

    我的腦袋裡嗡嗡響,熱乎乎。

    整個院子旋轉起來,祖父巨人般站在中間,一起旋轉。

     就得這樣做,祖父說,否則甲蟲會鑽進你的腦子,你就會變笨。

    你肯定不想變笨。

    鄉村路上長着刺槐花。

    村子被山谷裡的蜂群覆蓋。

    我吃刺槐花。

    花朵裡有甜甜的管子。

    我咬破它,長久地含在嘴裡。

    剛吞下一朵,下一朵花已經在嘴邊了。

    村子裡有無數的花,不可能把它們全部吃光。

    那許許多多高大的樹,年年開花。

     不許吃刺槐花,祖父說,它裡頭有小小的黑蒼蠅,要是它們爬進你的喉嚨,你就會變啞巴。

    你肯定不想變啞巴。

     野生葡萄藤纏繞着長長的回廊,太陽底下,黑葡萄在它們薄如蟬翼的表皮下沸騰。

    我烘烤沙子做的點心,我把磚頭磨碎成紅色的辣椒粉,我腕關節的皮膚蹭破了。

    火辣辣地疼到骨頭裡。

     做玉米娃娃,用玉米葉給她編辮子。

    玉米須摸起來涼涼的,又幹又糙。

    我們在谷倉裡扮演父親和母親,我們躺在麥稭裡,靠在一起,重疊在一起。

    我們中間是衣服。

    有時候我們脫掉長襪,麥稭刺進腿裡。

    我們又悄悄地穿上長襪,走路的時候,皮膚上還沾着麥稭。

    撓得腳上癢癢的。

     我們每天都生孩子,雞棚裡的玉米棒孩子,雞棚梯子上的洋娃娃孩子。

    風透過木闆吹進來,他們的衣裙飄揚。

     小貓崽兒們被套上洋娃娃的衣服,綁進搖籃,搖入夢鄉。

    我哼着搖籃曲,把貓崽兒搖到發暈。

    衣服下面,它們毛發直豎。

    眼睛已經腫脹,模糊,接着嘴角淌出泡沫和乳白色的穢物。

     祖父剪開繩子,把它們放走。

    它們暈乎了一會兒,然後毛發又平滑如初,但是它們仍然腳踩虛空,踏不到實處,喪失了生機,它們深深地看進夏天裡去。

     蝴蝶從葡萄藤上飛起,在村子上方跳舞。

     我們追逐白粉蝶,它們的翅膀上有脆弱的脈管。

    我們給它們釘上大頭針,期待它們呼喊,但是它們的身體裡沒有骨頭,它們很輕,除了飛什麼都不會,當到處是夏天的時候,這樣是不夠的。

     它們在大頭針上撲扇翅膀,直到變成屍體。

     施瓦本方言裡,動物屍體也叫做魯德爾。

    蝴蝶做不了魯德爾。

    它破碎,卻不腐爛。

     臉盆裡的蒼蠅,酸奶桶裡溺死前瘋狂的電扇般的嗡鳴。

    臉盆裡灰色肥皂水表面的蒼蠅。

    鼓脹的眼睛,伸長的嘴紮進水裡,脆弱細小的腿狂怒地掙紮。

     很快它抽搐了最後一下,浮在水面上,在徹底的死亡面前越來越輕。

     每隻蝴蝶都在我的手指甲裡留下兩滴血。

    撕開的蒼蠅頭像雜草種子一樣從我手中掉到地上。

     祖父任我們玩耍。

     隻有燕子得給它們留條命,它們是有用的動物,他說。

    冠給白粉蝶的則是害蟲這個詞,許許多多條死狗叫魯德爾。

     毛蟲,其實是蝴蝶,從蛹中爬出。

    蛹,是黏在葡萄藤纏繞的木樁上的暗淡無光的棉團。

     第一隻蝴蝶從哪來的,爺爺?别老提些蠢問題,沒人知道,玩去吧。

     我們的睡覺娃娃們穿着漿過的幹淨衣服,躺在無人居住的卧室的床上。

     母親的新婚之夜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