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椰子纖維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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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

    她再次失聲驚呼,女人全都一樣,好像非得驚呼不可似的。

    她把我錯當成什麼人了,因為道羅泰娅姆姆一陣顫抖,低聲說:“上帝啊,是個魔鬼!”逗得我禁不住吃吃地笑。

    這本來并無惡意,但她卻以為是魔鬼的笑聲,可我也并不愛聽魔鬼這個詞兒。

    當她相當膽怯地再次問“你是誰?”時,奧斯卡便回答說:“我是撒旦,前來拜訪道羅泰娅姆姆!”她接着說:“上帝啊,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我慢慢地深入角色,撒旦呢,他也在我心中充當起提台詞的人來了。

    “因為撒旦愛道羅泰娅姆姆。

    ”我說。

    “不,不,不,我可不願意!”她還在往前沖,企圖突圍,卻再次撞在我的椰子服的撒旦纖維上,她的睡衣相當薄,她的十個小手指也陷進了誘拐者的熱帶叢林裡去,使她全身軟癱了。

    這肯定是輕度虛脫,道羅泰娅姆姆往前倒下。

    我趕緊把擋住身子的外皮高高舉起,兜住倒下的她,堅持到我作出了一個跟我的撒旦角色相符的決定。

    我稍稍後退,讓她跪下膝行,但是注意不讓她的膝蓋接觸盥洗間的鋪磚地,而是接觸到走廊裡的椰子纖維地毯,然後讓她身子朝後,頭朝西,也就是沖着克勒普的房門,順着地毯的長度倒下。

    她的至少有一米六十長的後身接觸了椰子纖維地毯,我又把手裡那塊纖維蓋在她身上,但隻有七十五厘米,從她的下巴開始,一直蓋住了大腿的大部分。

    我又把地毯向上拉了十厘米,蓋住她的嘴,露出道羅泰娅姆姆的鼻子,使她可以不受妨礙地呼吸,她的鼻息相當響。

    這時,奧斯卡自己也躺下來,躺在他以前的床前地毯上,使萬千纖維震動起來。

    他不求同道羅泰娅姆姆直接接觸,而是讓椰子纖維起作用,同時又開始跟道羅泰娅姆姆交談。

    她輕度虛脫,低聲說道:“上帝啊,上帝啊!”一再問奧斯卡的姓名和來曆。

    我自稱撒旦,操起撒旦腔調吐出撒旦這個詞兒,依靠撒旦的提示,把地獄描繪成為栖身之處。

    這時,她在兩條地毯中間打戰。

    我在自己的床前地毯上做體操,使地毯震動,椰子纖維傳遞給道羅泰娅姆姆的感覺,同多年前汽水粉傳遞給我所愛的瑪麗亞的感覺相似,隻是汽水粉能讓我充分而有效地行事,在椰子地毯上我卻丢醜失敗。

    我未能把錯抛出去。

    在汽水粉年頭裡,我這位小朋友堅挺,目标明确,如今,在椰子纖維上,它卻低垂着,毫無興頭,小家子氣,眼前無目标,要求它它也不應,我的純理智的遊說術以及道羅泰娅姆姆的長籲短歎都無濟于事。

    她在耳語、呻吟、哀求:“來吧,撒旦,來吧!”我不得不安慰她說:“撒旦馬上就來。

    撒旦馬上就來。

    ”我用誇張的撒旦腔喃喃低語。

    同時,我跟自從我受洗禮之日就寓居我心中(他至今還在那裡落戶)的撒旦交談。

    我呵斥他:撒旦,别當遊戲破壞者!我懇求他:求你别讓我丢醜!我怕他馬屁: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想想既往吧,想想瑪麗亞,要不就想想寡婦格雷夫,想想在晴朗的巴黎我們兩個同小巧玲珑的羅絲維塔開的那些玩笑吧!但他快快不樂又不怕重複地回答我說:我沒有樂趣,奧斯卡。

    撒旦一旦沒有樂趣,勝利的便是德行。

    撒旦畢竟也會有朝一日沒有樂趣的。

     就這樣,他無力支持我,搬出了諸如此類的年曆上的諺語。

    而我則漸漸乏力地運動着椰子纖維地毯,折磨着可憐的道羅泰娅姆姆的皮膚,末了,為答應她的“來吧,撒旦,啊,來吧!”的渴求聲,我在椰子纖維下面發起了一次絕望的、無意義的、無以說明動機的沖鋒,我企圖用未上膛的手槍擊中黑靶。

    她也想幫她的撒旦的忙,雙臂從椰子地毯下掙脫出來,想抱我,也抱住了我,摸到我的駝背,我的根本不是椰子纖維的、溫暖的人的皮膚,失去了她所想要的撒旦,也不再含糊地說什麼:“來吧,撒旦,來吧!”卻清了清嗓子,換了個音區提出了開始時提出的問題:“老天爺,您是誰?想幹什麼?”這時,我隻得認輸,承認我身份證上所寫的名字,名叫奧斯卡-馬策拉特,是她的鄰居,從心底裡愛着她,道羅泰娅姆姆。

     幸災樂禍者會說,道羅泰娅姆姆這時一聲臭罵,揮拳把我從椰子纖維地毯上打翻下去。

    不過,雖說憂傷卻又感到淡淡的滿足的奧斯卡說,并非如此。

    道羅泰娅姆姆緩慢地、我不如說是沉思地、猶豫地讓兩手和雙臂放開我的駝背,那動作就像無限悲哀的撫摩。

    她立即失聲哭泣與嗚咽,我聽見了,但不是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