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水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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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意料。

    我可是真的感到驚訝。

    我過去反複這樣講,今天我仍舊這樣講:這包汽水粉,這種隻有工人和裝船工的孩子由于沒錢買真正的檸檬水喝才去買的便宜貨,這種滞銷貨,究竟是怎麼會跑到我們的遊泳包裡來的呢? 奧斯卡還在左思右想的時候,瑪麗亞覺得口渴了。

    我也不得不違心地中斷思索,表示我也渴得厲害。

    我們沒帶杯子。

    此外,還得走到有飲用水的地方去。

    如果瑪麗亞去,至少走三十五步,如果我去,至少得走五十步。

    如果打算到浴場管理員那裡借一隻杯子,再到管理人小屋旁擰開自來水龍頭,那就得穿過或仰卧或俯卧、尼韋阿油油光锃亮的肉山,忍受沙灘燙腳之苦。

     我們兩個都害怕走這段路,誰也不去撿浴巾上那袋汽水粉。

    末了,在瑪麗亞想要拿起它來之前,我把它拿到了手裡。

    可是,奧斯卡又把它放回到浴巾上,好讓瑪麗亞抓着它。

    瑪麗亞不伸手。

    于是,我把它拿了起來,交給瑪麗亞。

    瑪麗亞把它還給奧斯卡。

    我表示感謝,又送還給她。

    但她不想接受奧斯卡送的禮品。

    我隻好又把它放回到浴巾上。

    它一動不動地在那兒待了一段時間。

     奧斯卡斷言,在這令人難以忍受的間歇之後,是瑪麗亞拿起了這袋汽水粉。

    不僅如此,她順着下面印有“由此撕開”的虛線,撕下了一小條紙。

    然後,她把這個撕開的小口袋向我遞過來。

    這一回,奧斯卡謝絕了她,瑪麗亞可算是被得罪了。

    她二話不說,把打開的小口袋放到了浴巾上。

    我沒有别的辦法,隻好在海灘的沙子摻進小口袋裡之前,一把拿起來,把小口袋遞給瑪麗亞。

     奧斯卡斷言,是瑪麗亞把一個手指頭伸進小口袋裡,又伸出來,并伸直手指給我看,手指尖上有點藍白色的東西,汽水粉。

    她向我伸過手指頭。

    我自然領受了。

    雖然汽水粉的味道直沖鼻子,我的臉上卻裝出味道很好的樣子。

    是瑪麗亞攤開了手掌。

    奧斯卡别無辦法,隻好撒一些汽水粉在這粉紅色的碗裡。

    她看着這一小堆粉,不知怎麼辦。

    她覺得自己手心裡的這座小丘過于新奇。

    于是,我探過身子去,把所有的唾液集中起來,吐在汽水粉上,接着又來一次,随後直起腰來,因為我已經弄不出唾液了。

     瑪麗亞的掌心裡開始發出噬噬聲,并泛起泡沫。

    車葉草像一座火山似的爆發了。

    我不知道是哪一國的人民在那兒發出狂怒。

    那裡發生了瑪麗亞還從未見過、從未感覺過的事情,因為她的手在抽搐,在顫抖,想要溜走,因為車葉草在咬她,因為車葉草鑽進了她的皮膚,因為車葉草刺激了她,給了她一種感情,一種感情,一種感情…… 車葉草的顔色越來越綠,瑪麗亞的臉也變紅了。

    她把手放到嘴邊,伸出長舌頭去舔掉她手心裡的東西。

    她舔了好幾次,無可奈何,奧斯卡差一點以為她的舌頭平息不了如此刺激她的車葉草感情,反倒使它發展到了甚至還可能超過了在正常情況下約束任何感情的界限。

     接着,這種感情漸漸平息了。

    瑪麗亞吃吃地笑,她四下張望,看看有沒有人目擊方才的情景。

    她見到四周穿遊泳衣的、氣喘籲籲的海牛,塗滿尼韋阿油,棕褐色的一片,麻木不仁地躺在那裡,她便又倒下身子,躺到浴巾上;在這白色浴巾的襯托下,她臉上羞怯的紅暈漸漸地消退了。

     要不是瑪麗亞在短短半小時以後又豎起身子來,拿起那半包汽水粉的話,那天中午浴場的天氣或許會催我入睡的。

    我不曉得,她在把剩餘的汽水粉倒到對車葉草的作用已不再感到陌生的那隻手裡去以前,内心是否有過鬥争。

    她左手拿着紙口袋,右手攤開,像一隻粉紅色的小碗,但又一動不動地對峙了一會兒,相當于别人擦一擦眼鏡所需的時間。

    她的目光既不對着紙口袋,也不對着她的掌心,她的目光并不在半空的口袋和空的手心之間徘徊,瑪麗亞烏黑的眼睛穿過紙口袋和她的手之間望去,目光嚴肅。

    但是,她那嚴肅的目光畢竟擋不住半空的紙口袋。

    紙口袋向攤開的手掌靠近,手掌向紙口袋湊上來。

    她的目光失去了帶有幾分憂郁的嚴肅,變得好奇,最後變成貪婪。

    瑪麗亞煞費苦心地裝得若無其事,把剩餘的車葉草汽水粉倒在窩成碗狀的手心裡(盡管炎熱,她的手沒出汗,是幹的),扔掉了紙口袋,也撕下了鎮靜的假面具,用空出的手托着滿握的手,灰色的眼睛還瞧了一會兒汽水粉,随後瞧着我,朝我投來灰色的目光,灰色的眼睛有求于我。

    她要我的唾液,她為什麼不用自己的,奧斯卡可是沒有了,她肯定有許許多多,唾液可不會這麼快又出來的,她能不能用自己的呢?她的唾液雖不說比我的好,也是不相上下,無論如何她一定比我多,因為我不能那麼快又弄出唾液來,更何況她歲數比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