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寂寞的雛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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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下雨了。

     小雉雞呃喔呃喔啼叫着, 小雉雞也很冷很寂寞吧。

     面對霧越湖的中庭廣場,沒有一點陰影,白得讓人以為是某個國度的神殿——一個根本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的國度——如果真的存在的話,一定也隻存在于遙遠的神話時代,一個夢幻般的國度。

     太陽快要下山了,天空一片昏暗,厚厚的雲層微透着風化後的繡球花顔色。

    剛才飕飕狂吹的風暫時停止了呼吸,雪也變得不可思議的溫柔,無聲無息地從空中飄落下來。

     好安靜,仿佛整個字宙都被消音了,時間的流逝也凍結了。

     一時,四周籠罩在無限的寂靜中。

     鋪着純白絨毯的廣場一隅,躺着一個人的身軀。

    身體朝向湖面,雙手向前延伸橫躺着。

    身上裹着幾乎跟白雪溶成一體的白色蕾絲,烏黑的長發像扇子一樣散開來,胸前鮮豔的血綻放成深紅色花朵。

     那種姿态簡直就像正在祈禱中、突然斷了氣的巫女,也像被鑲在廣場這個巨大畫框中的一幅畫。

     一雙眼睛正在陽台上俯視着這幅畫,那是一雙沒有感情的幹涸玻璃眼睛——雉雞标本的眼睛。

    雉雞收起深紫色的翅膀,伸直長長的尾巴,黑色的嘴巴微張着,好像随時會尖聲叫起來。

     1 “她”在厚厚的透明玻璃的另一面,拼命敲打着;舉起白皙纖細的手,張大嘴嘶喊着。

    聲音被牆壁阻隔,傳不到這邊來。

    不久,她的拳頭開始滲出血來,染紅了半面玻璃牆。

     深月、深月——我夢呓般呼叫着她的名字,可是,我的聲音一定也傳不到那一面。

     深月——她在求救,一定是的,她想打破這面牆逃到我這裡來。

     我這麼确定後,握起拳頭,舉起手往牆壁上揮去。

    這一擊,玻璃牆壁龜裂出蜘蛛網般的細紋。

    接着,“嘎锵”一聲,四角玻璃突然變成了金色畫框,畫框中鑲着跟她一模一樣的美女肖像畫。

    畫在灰色牆壁上左右搖晃着,越來越劇烈,嘎哒嘎哒震響着,突然間就掉下來了。

     當——響起了笨重的聲音,我的頭蓋骨也産生了共鳴,咯嗒咯嗒震動着。

    餘音呈環線運動在我頭顱中缭繞着。

     我仿佛從黏度極高的泥沼中爬上來,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

     震響的餘韻還微微殘留着,那不是夢中的聲響,而是現實中的聲響——好像是日光室的長箱形挂鐘敲響的聲音。

     我輕輕搖着灌入鉛般沉重的頭,看看自己的手表,眼睛朦朦胧胧的,好不容易才看清楚時間是下午5點半。

    再看看日期,不用說當然是顯示11月18日星期二。

     我一時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剛才好像是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不隻是頭部,連全身都覺得麻痹;眼睛的焦點無法固定,眼皮也沉重得一不小心就會阖上;喉嚨幹涸,舌頭上有某種苦昧。

     到底是什麼時候睡着的?這裡是……對了,這裡是二樓餐廳,大家聚在這裡喝茶,槍中跟的場談論着戲劇的事…… 當我覺得意識開始模糊時,還來不及察覺不對勁,就已經喪失了思考能力,隻覺得身體好像在波浪中蕩漾着…… 這之前,我記得我看過裝飾架上的時鐘,當時大約是3:45。

     我努力撐起趴在桌上的無力身軀,環顧四周。

    坐在餐桌四周的槍中跟甲斐兩個人,都趴在手臂上沉睡着。

    槍中隔壁的的場,從椅子上掉下來,躺在胭脂色的絨毯上,旁邊滾落着白色的咖啡杯。

    從她上下起伏的肩膀,我可以确定她還活着。

     “槍……”我驚慌地想叫醒槍中,可是,不由得阖上了嘴。

     深月呢?她不見了。

    在我沉睡之前,明明還坐在我斜對面的她不見了。

    我跳起來,撞倒椅子,踩着宿醉般的步伐,繞到餐桌另一邊。

    我以為她跟的場一樣,從椅子上摔下去了,可是,地上也沒有深月的身影。

     我整顆心都在顫動作響,莫名的不祥預感襲向我,我面向隔壁沙龍。

    通往沙龍的門敞開着,我看到沙發上向後仰的忍冬醫生的秃頭,還聽到輕微的打鼾聲。

     包括忍冬醫生在内,有三個人睡在沙龍裡。

    其他兩個是躺在“忍冬圖案”絨毯上的名望奈志,以及躺在沙發上的彩夏,還是不見深月的身影。

     她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我打開圖案玻璃門,走進日光室。

    面對前院的玻璃外一片漆黑,我左右觀看,都沒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我又跑到圖書室去看,确定她也不在那裡之後,立刻拔起穿着拖鞋的雙腳,步伐蹒跚地沖到走廊。

    不祥的預感,讓我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仿佛踩進半睡眠中的朦胧狀态,讓這個預感彌漫着噩夢般的陰影。

     走廊很暗,沒有開燈。

    照亮中庭的燈光,從落地窗透進來,微微照亮了腳下。

     我往左奔馳,想去深月的房間看看。

    當我跑到盡頭的轉彎處前時,雙腳的拖鞋都已經脫落了。

     “蘆野!”我向微暗的空間呼喊,“蘆野,你在哪裡?” 在藍色雙開門前面一點,有一條側廊,蘆野的房間就在這條側廊上的右邊。

     “蘆野!”我又叫了一聲,随即“唔”地停止了呼吸。

    我發現我要去的那個房間的門敞開着,一個全黑的人影突然從那扇門的背後跑出來。

     “誰?!” 那個黑影個子嬌小纖細,不理會我的呼喊,很快穿過了走廊。

    他整個人融在黑暗中,看不清楚長相,但是,看得出來行動不是很方便,走路時好像拄着拐杖,拖着一邊的腳。

     “誰?!”我大叫一聲沖過去。

    可是,人影很快打開對面房間的門,唰地被吸走了一般,消失在那個房間裡。

     我跑到那個房間前,距離并不長,我卻喘息不已,心髒跳得好快,仿佛就要炸開來了。

    我先試着打開黑影鑽進去的那個房間的門,可是,打不開,從裡面鎖上了。

    我立刻放棄,右轉回頭往敞開着的門沖進去——這裡就是深月的房間。

     “蘆野……”聲音凍結在半空中,微暗的房間裡一個人也沒有。

     可是,我注意到散落在床上的衣服——黑色毛衣、黑色長裙、白色襯衫……是她今天穿的衣服。

    還有,正面陽台的落地窗也開着,外面的寒氣不斷灌進來,凍結了整個房間。

     我深深吸一口氣,戰戰兢兢地往敞開的落地窗走去。

    心跳得比剛才更快,我仿佛聽到了越來越激烈、越來越尖銳的心的傾軋聲。

     不會吧…… 窗外陽台上的積雪,隻有小孩子打過雪仗般坑坑巴巴的淩亂痕迹,但沒有夠鮮明的足迹。

    不過,大約到胸部高度的欄杆前面,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我走到窗戶前,才看清楚那是什麼東西。

    深紫色的翅膀、白色條紋的尾巴——是那隻雉雞;放在走廊盡頭門廳的那隻雉雞标本。

     此時,我确定已經發生了不可挽回的事。

     下雨了,下雨了。

     北原白秋的《雨》,第三段歌詞。

     小雉雞呃喔呃喔啼叫着, 小雉雞很冷也很寂寞吧。

     我用力甩着麻痹的頭,企圖否定自己的想法。

    我告訴自己,不可能發生那種事,絕對不可以發生這種事…… 身體好倦,腳也站不穩,我像個故障的機器娃娃,搖晃着頭走進陽台。

    太陽已經下山,天空一片漆黑。

    風停了,雪靜靜地飄着。

     我走到雉雞标本旁邊,伸出雙手握住欄杆。

    屏住呼吸把身體探出欄杆外,俯視外面燈光照射下的廣場。

    于是,我看到了橫躺在那裡的深月。

     無盡的絕望湧上來,嘶吼的沖動蹿到喉頭。

    我想壓抑,卻怎麼也壓抑不住。

    那一點都不像我聲音的凄厲叫聲,瞬間劃破了籠罩着四周的寂靜。

     2 我握着欄杆,站在原地盯着白色廣場。

    剛才自己的叫聲,還在耳際拖曳着長長尾音。

     她——深月,被殺了! 認清了這個事實,我的身體還是無法采取下一個行動。

    我全身麻痹,不僅手指頭都無法動彈,連眨一下眼睛都辦不到。

     是因為受到深月被殺的事實的打擊,還是發現了這個現場的打擊?當然都有,但是,除此之外,浮現在眼前的死亡景象,簡直就像一幅遠離世間的“畫”,也是讓我全身動彈不得的原因之一。

    我的心的一部分,好像被活生生扯離現實,丢入某人虛構出來的幻想模型庭院中。

    強烈眩暈的分裂感侵蝕着我,讓我的身體凍結了好一陣子。

     直到從某處傳來不屬于我的叫聲,我才從困住我的束縛中稍微得到解脫。

    我擡起頭,尋找聲音的來源。

     右斜前方——廣場對面突出部的三樓,有個截斷傾斜屋頂的風雅露台,聲音的主人就在那裡。

    黑色人影背對着房裡的燈光,在逆光和距離的阻礙下,一時看不清楚是誰。

    不過,從體格來看應該是那個鳴濑管家。

    他一定是被我的叫聲吓着了,沖了出來,發現了廣場上的屍體。

    在他探出欄杆的身影背後,又出現了一個人。

    個子比他矮一點,應該是白須賀先生。

     我好不容易才把手從欄杆挪開,走回房間。

    可是,身體的麻痹感還是沒有退去,廣場的景象深深烙印在眼底,頭也依然有強烈的分裂感。

     深月被殺了,被殺了!被殺死榊跟蘭的同一個兇手殺死了。

     我步伐蹒跚地走到走廊,看到對面剛才黑影進去的門還是緊緊關着。

    我振奮起精神,再走向那扇門。

    我下定決心,如果打不開,撞也要把它撞開。

    我邊想,邊握住了門把——門已經沒有剛才的阻力,門闩已經拉開來了。

    我打開門,裡面一片漆黑。

     “有人在嗎?” 我對着黑暗喊,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着,手在牆上摸索着燈的開關。

     “不要躲了……” 燈亮了,照出房間的光景。

    是跟其他房間同樣構造的客房,家具蓋着白布單,房間裡一個人也沒有。

     是我在陽台的時候溜走了,還是剛才走廊上的人影隻是我的錯覺?我沒有時間再去思考這件事,再次用力地甩甩頭,沖到黑暗的走廊。

    我知道我必須趕快把這件事告訴大家,于是,我在走廊上奔馳着。

     剛才的麻痹感和分裂感已經逐漸退去,但是,好像還是有看不到的網從頭上網住了我,讓我的身體變得非常遲鈍,糾結在一起的雙腳更激起了我的焦躁感。

    總覺得兩邊的牆壁正發出怪聲,扭曲歪斜地向我傾軋過來。

     當我上氣不接下氣地沖到餐廳時,摔到椅子下熟睡着的的場,已經清醒正要站起來。

    槍中跟甲斐還維持剛才的姿勢,趴在餐桌上。

    沙龍裡的三個人,也完全還沒醒來。

     “啊,鈴藤先生。

    ”起上半身的女醫,看到我進來,叫住了我。

     “我到底怎麼了……”她扶着眼鏡,不停地轉動着脖子,舌頭還沒辦法控制自如。

     “剛才——我好像聽到很凄厲的叫聲。

    ” 看到我大口喘着氣,臉色像死人一樣蒼白,她才咕嘟吞了口口水,說:“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用手撐着桌子站起來,看着我的臉。

     “她——”我從幹燥的嘴唇中,吐出沙啞的聲音,“這次是她……” “她?”的場皺起眉頭,瞪大了眼睛,“你說她——難道是……” “是蘆野,她被殺了,死在廣場上!” 女醫尖叫一聲,可能是聽到這個聲音,趴在桌上的槍中動了一下肩膀。

     “大家都睡着了,我也睡着了,這期間有人殺了她。

    ”說完,我全身無力地當場跪在地上。

    剛才看到的廣場光景,啪叽啪叽在我眼前閃爍着。

     為什麼會這樣!我在心中嘶喊着。

     那麼美的深月!在幾年後生命即将燃燒殆盡、靜靜活着的深月,為什麼會成為連續殺人案的第三個犧牲者呢? 的場像浮遊在半空中般,腳步蹒跚地沖出餐廳。

    我握緊拳頭,發出野獸般的呻吟聲,敲打腳下的絨毯,兩下、三下不停地敲着,酸麻的疼痛深深侵入了心扉。

     我用力咬着嘴唇,咬到嘴唇滲出血來,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3 最先趕到廣場的是末永耕治,因為當我驚聲尖叫時,他正好在一樓備餐室。

    備餐室在廚房跟正餐室之間,他一聽到叫聲就沖到正餐室,從窗戶發現了異狀。

     的場從走廊回來後,我跟她分頭叫醒大家,一起沖到樓下。

     被叫醒的人,都是先揉揉眼睛、甩甩昏沉的頭、用拳頭搓搓太陽穴。

    大概是還處在意識朦胧的似夢非夢狀态,所以聽到又發生兇殺案,也幾乎沒有人當場就做出正常的反應。

     女醫帶着我們,從正餐室的落地窗走到陽台上。

    拖鞋已經脫落的我,光着腳走下廣場,站在積雪中,茫然看着兩個醫生檢驗屍體,完全顧不上已經冰冷的腳。

     “兇手好像給我們下了藥。

    ”蹲在屍體旁的忍冬醫生,慢慢撐起肥胖的身子。

     “藥嗎?”槍中表情沉痛地說,他跟忍冬醫生一樣,都還穿着拖鞋。

     “沒錯,”醫生皺起圓圓的臉,用舌頭舔着厚實的嘴唇,“你不覺得嘴裡有苦味嗎?喉嚨也很幹渴吧?” “嗯,的确是。

    ” “恐怕是我帶來的安眠藥。

    ” “你是說有人偷走,讓我們吃了?” “沒錯,我要回房間檢查我的皮包才能确定。

    ” “可是,什麼時候讓我們吃下的呢?” “槍中,”我沉不住氣地插嘴說,“先把她搬到屋裡去吧。

    ” 把她搬到裡面,然後當成日後要交給警察的橫死屍體,跟榊和蘭一樣搬到地下室去嗎?我對我自己說出來的話感到難過、後悔,要把她搬到地下室去,還不如讓她埋在純白的大雪中——我心中掠過這樣的想法。

    剛才從二樓陽台看到的光景,又成為一幅鑲在巨大畫框中的“畫”。

     “說得也是,”槍中怅然地點點頭,“忍冬醫生,您已經檢驗完了嗎?” “反正再看也看不出更多線索了。

    ”老醫生手貼在光秃秃的額頭上,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如你們所見,死因是被刀子刺中胸部。

    大概是讓她吃下安眠藥,等她睡着時瞄準目标刺下去的,一刀貫穿了心髒。

    ” 染紅白蕾絲布的鮮血,被飄落的白雪覆蓋掩沒。

    隻看到中央一帶,突出一把黑色的刀柄。

     “兇手殺了她之後,就把她從陽台扔下來。

    幸虧有大雪當墊背,身體并沒有出現明顯的傷痕。

    不過,還是太殘忍了。

    ” 深月的雙手祈禱般伸向湖面,纏繞身體的白蕾絲布下,好像沒有穿任何衣物。

    她眼睛緊閉、嘴唇微阖的臉龐上,沒有一點因痛苦或恐懼而産生的扭曲皺紋,她安詳而美麗。

    這是因為在睡眠中死去,幾乎沒有任何疼痛感嗎?或者,這就是她的“舍棄” ——從對生的執著中得到了自由? “她的身上沒有遭到淩辱的痕迹。

    還有,身體還殘留着微微的體溫,所以,應該是剛死沒多久,頂多隻有兩個小時左右吧。

     不過,這次也不必做那一類的檢驗了。

    的場,你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的場看着屍體,無言地搖搖頭。

     這期間,雪還是不停地下着,平靜了一段時間的風也開始再度增強。

    跟今天早上擡蘭的屍體時一樣,由我跟槍中、名望三個人抱起深月的屍體,在冰凍的風中,走上陽台的階梯。

     手握着欄杆,站在陽台上怅然看我們的彩夏,用沙啞的聲音呼喚着深月的名字。

    我沒有看她的臉,但是我知道她哭了。

    甲斐抱着膝蓋,蹲在落地窗前面。

    從他不停微微抖動的肩膀,可以看出這件事對他造成多大的沖擊。

     從正餐室走到走廊時,正好碰到白須賀先生。

    我們停下腳步,他也在我們抱着的深月身旁停了下來。

     “啊,”穿着墨綠色外袍的屋子主人,在俊秀淺黑的額頭上刻畫出深深的皺紋。

    他注視着深月的臉龐,壓抑着聲音說:“太殘忍了!” 從來沒有表現過任何心境變化的他,現在完全變了一個樣,嘴角的招牌微笑不見了,表情充滿了悲哀。

    他緊緊閉起眼睛,痛苦地猛力抽動一下肩膀,搖了好幾次頭。

    他一定是在深月的臉上,看到了四年前往生的妻子。

     “槍中先生,”白須賀先生看着擡着屍體雙腳的槍中,說,“這到底是……” “我知道您一定很生氣。

    ”槍中打斷他的話,吐出心中的沉重負擔,“我隻能說我完全無計可施,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現在就卸下我偵探的職務。

    ” 白須賀先生頓時繃起臉來,用憤怒的眼神瞪着槍中,但是随即轉身背向他,舉起一隻手來示意“不要再說了”,走進正餐室裡。

    目送他走後,槍中面向默默在一旁的的場,用十分疲憊的聲音說: “的場小姐,麻煩你帶我們去地下室。

    ” 4 把屍體放在地下室的那個房間後,我們就直接上了二樓,因為槍中說要去案發現場——深月的房間看看。

    剛才帶路的的場,也跟着我們一起去。

     在開着燈的房間裡,我聽從槍中的指示,說出我發現屍體的經過。

    我努力依序說明,可是,大腦還沒有從打擊中清醒過來,聲音不斷顫抖,根本沒辦法好好說完一句話;描述得既沒要領,又不清不楚。

     大緻聽完我說的話後,槍中用犀利的眼神,仔細看了房間一圈。

     “兇手把跟我們一樣沉睡的深月,抱到房間裡殺死,殺死她的地點是……”槍中走到衣服散落的小型雙人床邊,“在這床上吧?嗯——你們看,床單上有血迹。

    兇手在這裡脫了她的衣服,用蕾絲布裹住她的身體,再刺穿她的胸部。

    那條蕾絲布應該是挂在那個窗戶上的窗簾吧?” 槍中說得沒錯,面對中庭的垂直拉窗上的窗簾,已經被拆下來了。

     “至于那把兇刀……”槍中說到這裡,面向悄然伫立在房間角落的的場,“那是這房子裡的東西嗎?你清楚嗎,的場小姐?” “應該是收在餐廳餐具櫃裡的小刀吧,我好像看過那把刀柄的顔色。

    ” “可以請你稍後确認一下嗎?” 女醫點點頭。

    槍中離開床邊,往敞開的落地窗走去。

     “兇手殺了她之後,就把屍體從這裡扔到廣場上。

    鈴藤,”槍中回過頭來問我,“你來的時候,陽台上沒有足迹嗎?” “我來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 當我沖到這裡時,陽台上的積雪好像被刻意踩踏過,坑坑巴巴的,非常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