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關燈
家裡連包裝紙都沒有! 有一個抽屜裡裝着許多小繩子,還有一個放着各種工具和罐頭刀,就是找不到打包裹的牛皮紙。

    雷奧娜爾德太太利用假期他們不在家的時間進行了大掃除,他現在連舊報紙也找不到了。

     他記得衣櫃抽屜底闆上鋪着紙,不是棕色的,而是青藍色的。

    他拿了一張。

    他以後可以再換上一張的,隻不過那張會比較新,多米尼克肯定會發現:“咦!你把第二個抽屜的紙換了?” 這是他放襯衣和内衣的抽屜。

    他該怎麼回答呢? “我打翻了……” 打翻了什麼?誰也不會一邊開着抽屜找衣服一邊喝咖啡或葡萄酒的。

     “我把香煙掉進了……” 會有詞兒的。

    如果從現在開始他就被這些枝節問題糾纏住,那以後就擺脫不出困境了。

     他捆了個結結實實的包,又把他的書包鎖好,按平時習慣放在壁櫥裡,深信雷奧娜爾德太太不至于象他對手提箱那樣産生撬鎖的念頭。

    他想得太多了。

    他必須保持鎮定,三思而後行,但切忌不要使自己陷于忙亂之中。

     他走出去了。

    看門女人同他打了個招呼。

     “我還以為您睡覺了……經過這麼累人的旅行……” “很遺憾!我還有事要做,戈都太太……” “要注意身體。

    我相信卡爾馬太太一定不願意知道她不在家的時候丈夫放任自流……我還記得我那可憐的丈夫……在我們共同生活期間我隻離開過他十五天,我知道男人們一旦獨自待着的時候會變成什麼樣……” 他走近稍遠處街上的車庫。

     “喲!是卡爾馬先生……我還以為您下周才回來呢……我準是弄錯了日子……時間不算長。

    ” 他的車放在了最裡面,上面布滿塵土,需要移動十幾輛車才能把他那輛開出來。

     “請您原諒……我要早知道……我好歹給您擦一下吧……” 他手頭那個包使他行動很不方便。

    隻希望不要引起車庫老闆的注意。

    他沒有把包放進車尾箱,隻是随手扔在一個座位上。

     “祝您一天順利,盡管天熱一點……不知您在那邊時氣候怎麼樣?這兒可已經有好幾年沒這麼熱了,您在這兒生活也十三年了,對此地的熟悉程度不亞于我……這兒的人可真夠勇敢的……我看見有些主婦們居然身穿着運動短褲去買菜,跟在海灘上一樣!孩子們就穿着遊泳衣在街上玩兒……” 他順着幾條差不多空蕩無人的街道朝歌劇院開去,幸運地在歐貝爾大街找到一個位置停放汽車,然後便匆匆地朝林蔭大道上的一家銀行走去。

     就在他踏上台階,步入與室外的陽光形成鮮明對照的陰森森、涼飕飕的大廳時,一陣恐慌将他攫住。

     他意識到這是異常重要的第一步。

    不!第一步應該算在洛桑車站1号站台打開寄存箱……也不完全對,因為當時火車上陌生人的故事似乎還是真實的……必要時,難道就不能想辦法找到在巴都附近查票的那位意大利檢票員?這個人也許能回億起來自己曾從那個本子上撕下了一頁玫瑰色的紙? 還有那個多莫多索拉的警察,他曾經慢條斯理地驗證護照,送還時還近乎畢恭畢敬地微微緻意…… 為什麼要緻意?同是這個警察就沒向卡爾馬緻意。

    莫非那是某位名流或是某國的要員?外交官?不,他不象一位外交官。

    什麼也不象。

    他是個難于用言語描繪的人。

     他開始尋找兌換窗口。

    那前面排着五、六個人,是些美國人,還有兩個德國人。

     那幾個美國人遞進去幾張旅行支票,出納員要求他們簽字,然後飛快地用眼對比了一下就給他們數了法郎。

    有一個人因不太滿意而争執了幾句,後面那兩個德國母女臉上露出不耐煩的樣子。

     已經接近正午了。

    他害怕看到窗口關閉,同時還想起他把那個手提箱的紙包就放在汽車座上了,而沒有按原計劃把車停在一條僻靜的街上以便把紙包鎖進車尾箱——唔,車是鎖着的,一隻捆得歪歪扭扭的紙包不會吸引小偷。

     還差兩個人……一個……輪到他了。

    他遞進去那張一百美元的鈔票,盡量控制着不讓手打顫,然後靜候着。

    出納員擡頭望了他一眼,略微有點驚訝,用姆指和食指把票子摸索了一陣以便證實它确實應有的厚度和密度,然後朝亮處照了照。

     “請稍等片刻。

    ” 他退到裡面,打開肚子前的一隻抽屜,取出一本窄長的登記簿,上面列着幾行數字。

     這一套手續不過隻延續了幾分鐘,就又有一群年輕的意大利人在卡爾馬後面等候了。

     抽屜又關上了,出納員問:“是換法國貨币吧?” “勞駕……” 他拿出一疊捆得同箱子裡的美元和英鎊一樣的十法郎的票子,掀着錢角點起來。

    鈔票在他手指中嚓嚓發響。

    接着他又點起小額紙币,最後又點了些一法郎和二法郎的零錢。

     卡爾馬懶得把票子放進錢夾,他把它們統統揣進口袋。

     美元不是假的!在洛讓得爾大街他住所的壁櫥裡有他信手放進去的提包,那裡面有一百五十多萬法郎。

     他生平第一次花不屬于他的錢。

    不,他偷過一次,真正的偷,并且知道原因。

    那時他才十到十一歲。

    天氣很熱,同今天一樣。

    當時他的父母和他是不去度假的,相反,這正是經商的好季節。

    有時他父親午飯後坐在廚房的爆柳竹扶手椅上打盹時會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