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逃離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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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幾天内,崔斯特回複一般的生活,沒再繼續思考自己的行為。

    他知道他得生存,獵人沒别的法子可行。

    然而,在崔斯特·杜垩登的内心深處,逐漸昂貴的生存代價已深刻而尖銳地劃下印記。

     即使一成不變的日常生活暫時麻木了痛苦,在一日将盡時崔斯特仍感到特别無助。

    與他的兄姐相見的那一幕無時無刻萦繞着他,每個細節都曆曆在目。

    崔斯特總是夢見自己被怪物吞噬,然後從揮不去的噩夢中驚醒。

    他明白再精湛眩目的劍術,也無法幫他擊退這噩夢,但就算他領悟了這件事實,隻不過是将他推入更深沉的無助。

     盡管崔斯特知道母親的追捕與懲罰行動不會中止,這點他并不擔憂。

    這裡是他的世界,一個與魔索布萊城的曲折長巷完全不同的世界,生活在那另一個世界的黑暗精靈是永遠不會理解的。

    這塊荒野的磨練足以使崔斯特應付瑪烈絲主母派出來的任何追兵。

     崔斯特也曾試圖從強大的罪惡感中解脫。

    他說服自己,是他的手足要來追捕他的,是布裡莎先開始施展法術,是她先發動攻擊的。

    是她咎由自取,不能怪他。

    然而,他明白,他仍舊必須花很長的時間去發掘自己性格中隐藏的本質,找出導緻他行為的真正原因。

    是這個惡劣的環境培養出這個野蠻冷血的獵人嗎?抑或這隻是崔斯特潛藏的另一面?這些問題對他而言并不容易回答,但此時此刻,這并不是他所思索的最大問題。

     真正無法驅除的是他手足的聲音,那些優美的話語,他完全能夠理解并回應。

    在他對那段短暫相逢的一切回憶中,最鮮明的印象不是布裡莎和狄甯的攻擊,卻是來自于他們的言語。

    崔斯特絕望地抓住那些聲音,在心底反複播放,深恐記憶有消逝的一天,到那時,即使他再怎麼努力回想,也聽不見了。

     他将會再度陷入孤寂之中。

     崔斯特将瑪瑙雕像從口袋中取出。

    自關海法離去到現在,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做。

    他把它放在眼前的一塊石頭上,注視着牆上的計日線,計算距他上次召喚黑豹已過了多少天。

    蓦然,他發現這個舉動徒勞無益。

    他有多久忘了在牆上刻線标記?而這些記号究竟有什麼用?就算他每過一睡眠周期便盡責地在牆上刻記,這種算法真的精确嗎? “時間是另一個世界的事。

    ”崔斯特喃喃自語,他的聲調透着一股哀傷。

    他把匕首指向石頭,似乎試圖否認自己的聲明。

     “那又如何?”他誇張地說,然後松手讓匕首掉地。

    匕首撞擊岩石發出清脆的聲響,令他不禁渾身一顫,仿佛那是宣告他屈服的一聲警鐘。

     他的呼吸變得費力,額上冒出成串的汗珠,凝結在黑色的眉緣,而他的雙手發冷。

    這四周的一切:這洞穴的牆壁,緊密相連的石塊,多年來一直庇護他免于幽暗地域中不斷入侵的危險,現在卻都在重重地壓迫着他。

    牆上岩石的形狀與維縫的線條都化成了一張張睥睨的臉孔,對他擠眉弄眼地嘲諷着,譏笑他頑固的驕傲。

     崔斯特轉身想跑,整個人卻被石頭絆倒,摔了一交,一邊膝蓋擦傷了,魔鬥篷也因而又破了一個大洞。

    他回頭看着那塊絆倒他的石頭。

    膝蓋的傷與鬥篷的破損,他完全不在乎,但是别的事讓他陷入全然的困惑之中。

     他,這個獵人跌倒了。

    十多年來這是獵人第一次跌倒! “關海法!”崔斯特瘋狂地大叫:“到我身邊來!喔,關海法,求求你!” 黑豹會不會回應,他毫無把握。

    自從上次鬧僵後分手以來,他完全不确定關海法仍會跟随他。

    他伸手用力去抓小雕像,每接近一寸,都像在無謂地對抗他絕望的弱點。

     不一會兒,漩渦狀的煙霧便出現了。

    黑豹已經不再批判曾是夥伴的黑暗精靈,它沒有抛棄它的主人。

     當煙霧凝固成形時,崔斯特終于放松下來,那些石頭構成的邪惡幻覺不再盤據于他的視線内。

    很快地,關海法便坐在他身邊,毫不在意地舐着自己的大腳掌。

    崔斯特凝視着它的圓眼睛,看不到任何責難的意味。

    在這裡的隻是關海法,他的朋友與救星。

     崔斯特跪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