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染沙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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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卧倒在地。

    指揮所的大樓在爆炸的沖擊波中搖晃着。

    貼着防震膠帶的窗戶玻璃被震得粉碎。

    大樓裡有的人落了一身碎玻璃和灰土。

    有的人被沖擊波掀倒在地,很多人都受了傷。

     柳原的飛機在空中爆炸後,冒着火的殘骸落在了跑道四周。

    有一部分破碎的機體掉在了指揮所和機場的建築物上。

    引起了火災,幸虧被及時撲滅。

     危險過去後,所有的人都受到了強烈的震動,半天不能講話。

     矢吹這才明白柳原是想拼上自己的性命來複仇。

    他想用撞擊敵艦的特攻機來炸掉指揮所,報複那些侮辱并逼死了自己戀人的軍官們。

    這絕不僅僅是個人的報複,而是對把特攻隊員當作兵器使用的軍部的一次強烈的反抗,是一次振撼人心的悲壯的“反特攻”為了使好朋友矢吹兔受其害, 當官兒的感到不寒而栗,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反特攻。

    軍部首腦們由此感到的恐懼,就是他們不把特攻隊員當人看待的明證。

     “隻有加強直掩機了。

     吉永少校說。

    迫水的飛機在千鈞一發之際擊落了柳原飛機的情景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腦海裡。

    直掩機的作用不是用來掩護特攻機免受敵人的攻擊,而變成了用來保護指揮所的軍官免受特攻機的攻擊。

     “現在的直掩戰鬥機幾乎都改成特攻機了。

    ”說木澤大尉說。

     “即使減少特攻機,也必須增強直掩機的力量。

    ”與消滅敵人相比,吉永更熱衷于保護自身的安全。

     “駕駛員怎麼辦?像迫水那樣的老手已經找不到了。

    ” 全體特攻隊的飛機都來反特攻的話,迫水即使再厲害,也會防不勝防。

     “那就從特攻隊員中挑選些好手來飛直掩機吧。

     “不過,萬一真有反特攻的時候,他們能向自己的特攻隊朋友開火嗎? “讓迫水擔任直掩隊隊長,對他們進行教育。

     “迫水中尉因為自己擊落了柳原的飛機,好像正在苦惱異常呢。

    以後再有反特攻時,還不知道他會不會保護基地呢。

     北川大尉提出了不同意見。

    雖說是受命而為,但迫水對于自己那天擊落了本應加以保護的僚機感到非常苦惱,那大同來之後就悶頭大睡。

     “迫水中尉是個久經考驗的戰鬥機飛行員。

    如果有人進行反特攻的話,他肯定會毫不留情地擊落它。

     “他和特攻隊員關系不錯。

    我覺得他的掩護靠不住。

    北川大尉也隻從自己的安危考慮。

     追水明白臼己也将會駕着特攻機出擊。

    而指揮所裡的人卻絕對不會駕上特攻機出擊。

    他們隻是躲在安全圖裡下達特攻命令而已。

    這就是他們和實施特攻出擊的人的區别! 這種呆在基地裡的人和在空中以死相搏的戰士之間的本質差别,在兩者内心間劃下一道不可逾越的情感鴻溝。

     一片沉重的寂靜。

    不是為了防備敵人的攻擊。

    而是要預防自己人攻擊,這使人覺得這種寂靜中有一種滑稽的無奈。

     突然,有人笑了起來,打破了寂靜。

    以吉永為首的軍官一齊把兇狠的目光射向了這個不知謹慎的人,發出笑聲的是栗山大尉。

     “有什麼可笑的?”吉永少校斥責道。

    栗山仍然笑個不停他說:對不起,我覺得這并不是什麼嚴重的問題。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如果有人效仿柳原搞反特攻,問題還不嚴重嗎?” “想搞反特攻就讓他們搞好了,反正都得死。

     “你胡說什麼……” 栗山堵住吉永的話頭,不讓他有機會反駁,接着說“少個一架兩架飛機對戰局也不去有什麼影響。

    他們反特攻的目标無非是機場的建築和作戰指揮所。

    所以,特攻機出擊後,我們馬上就躲到分場的地下室或離開這兒不就行了嗎? “對呀!吉永少校的眼睛又放出了光芒,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在分場的房屋底下,挖有很深的地道,建有飛機修理廠和總部防空洞。

    此外在基地的很多地方都挖有防止敵機空襲的防空洞。

    如果分散躲到那裡面去,即使有反特攻,也能保證生命安全。

     “嗨!竟然連自己人都要躲避了,看來帝國陸軍的未日真的來臨啦。

    一名軍官黯然地感歎道。

    大家都慚愧地沉默着。

     矢吹從特攻隊被選進了直掩隊,受迫水中尉指揮。

    一方面是因為矢吹的訓練成績好,另一方面也靠在指揮所工作的老鄉幫忙推薦。

     編入直掩隊就和毫無生還希望的特攻隊不同了,這裡尚有一線生的希望。

     矢吹很感激老鄉的好意,但當他明白了增強直掩隊的真正意圖後,就高興不起來了。

     “中尉閣下,讓我去攔擊昨天還是我朋友的特攻隊員的反特攻,我下不了手。

    因此,我想退出直掩隊。

    矢吹向迫水說逍:。

     “對我說沒用,這是命令。

     “如果中尉對分場長說我技術不精,不能勝任直掩機工作的話,我想我能退隊的。

     “我就是這麼說了也沒用。

    命令部下了。

    你就服從吧。

     “不過…” “别說啦!難道你不明白嗎?” “啊?” “隻要你握着操縱杆,不管是特攻隊還是直掩隊。

    兩者必居其一。

    不管在哪邊,也都是死路一條。

     “這麼說……” “我不想再說什麼了。

    自打當戰鬥機飛行員以來。

    我還是頭一回接到命令擊落自己的僚機。

    我比你還想去特攻隊呢! 迫水低下頭,臉上露出了深深的苦惱。

    迫水擊落柳原的飛機後,全體特攻隊員都很恨他。

    為了防止他被人暗算,分場長已在他身邊暗中派人保護。

    加強直掩隊也是為了減少大家對迫水的憎惡。

     迫水什麼也沒說,一句也沒替自己辯解,他隻是不折不扣地執行着命令,每天部擔任直掩任務。

    但從那天起,他變得毫無食欲。

    由此可見他的内心是多麼痛苦。

     這種内心的痛苦,和他每人都擔負體力消耗極大的護航任務,以及嚴重的營養不良,使迫水日漸憔悴下去。

     矢吹這才領悟到迫水那番話的真意。

    不願意參加自掩隊,那就得參加特攻隊,和大家一起去撞死。

    迫水曾說反正橫豎都是死路一條,矢吹意識到他也是不想再活下去了。

     戰功赫赫的空戰“王牌”,竟然堕落到了受命擊落僚機的地步。

    天生具有“軍魂”的迫水,作為一個正直的軍人,内心深處已經看透了虛飾着光環的日本軍隊。

    現在的日本軍隊已今非昔比了,充其量不過是軀殼而已。

     身為帝國軍人,就要戰鬥到死,但在倒下之前,一定要壯烈地戰死,要死得有空戰“王牌”的氣概。

     迫水黯然的眼睛,像是在訴說着。

    矢吹明白了,迫水止在尋找死的機會。

     五 六月二十調日,下達了最後一次特攻出擊命令。

    沖繩的日軍基本上被殲滅了,他們出擊的次數已大大減少。

     矢吹編入了直掩隊,也配備了一架隼式戰鬥機。

    出擊飛機的編隊是:12架特攻機和6架直掩機。

    在當時飛機嚴重缺乏的情況下,竟然以2比1的比例編人直掩機,足見指揮所的軍官們是多麼害怕反特攻。

     但是他們似乎沒有料到,直掩機也可以随時變成反特攻機。

     “看來今天是遇上勁敵了。

    在從指揮所走向飛機時。

    迫水對矢吹說道。

    迫水在後勤兵的幫助下登上飛機時,又對矢吹說了些什麼,但是被旋轉的螺旋槳發出的轟鳴聲吞沒了。

    矢吹隻能看到他那雪白的牙齒極為醒目。

     他可能是在向矢吹道别。

    特攻出擊時,即使是育掩機也難以生還。

    他們這次僅憑十八架老掉牙的飛機,就要到密集如雲的美國艦載機群中沖殺。

     迫水中尉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全憑他那高超的飛行技術和作為戰果确認機的責任感。

     矢吹明白,迫水中尉今天已不惜一死了。

    同時,這也意味着矢吹生命的終結。

     “柳原,今天我也要去了。

    登機時。

    矢吹默默地對已經死去了的朋友說,同時也是對自己說。

    活到了今天,死期還是來臨了。

     矢吹面向東京,向父母和悟野雅于道别。

     “我曾說過一定要活音回來,但現在要違背誓言了。

    請原諒我。

    ”此時他并不清楚自己的親人是否平安無恙。

    矢吹關上座艙蓋,示意後勤兵搬開機輪擋塊,他慢慢地加大了油門。

    飛機緩緩地離開機列,開始向起飛點滑去。

    這時,僚機卷起氣流,已經開始在跑道上加速了。

     “起飛! 矢吹在起飛點上開足了馬力,飛機開始快速滑行起來。

    在作戰指揮所的前面,剛向他們敬過壯行酒的分場長、軍官和地勤兵們使勁揮動着手。

    列隊為他們送行。

    息到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看基地了,矢吹感到心頭一陣悲涼。

    迫水的飛機早已升空,正在空中待機。

     “來生轉世。

    一定要生在一個沒有戰争的國度裡。

     矢吹飛機的下方,大地像急流一樣向後奔湧而去。

    在飛機輪胎擺脫大地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