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風流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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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種殘忍的手段加以報複呢?隻要想想他将男女老幼拉到吉田城外斬殺,就可以知道氏真的殘忍程度。

     “不能斬首完事,那太便宜他們,火燒也太客氣……用釘子,用鋸子……”他全身顫抖地向小原肥前發令時,就連一向冷酷無情的肥前也瞠目結舌。

     西郡城的鹈殿長照是氏真和濑名姬的表兄。

    沒想到元康居然毫不留情地一舉攻下城池,殺了鹈殿長照。

    凡事必深思熟慮的元康,既然選擇主動攻擊,想必已考慮到後果。

    他哪裡還在意妻子和兒女的生死?濑名姬欲哭無淚,身體微微顫抖。

     “叫她來!将竹千代和阿龜也帶來!将他們撕成八瓣!”氏真似乎猛地扔出去一個東西,大概是扶幾吧,砸到了隔扇上,傳來了可怕的折裂聲。

     “請問讓濑名姬母子來做什麼?”親永低沉地問道。

     “可恨的元康!還用問嗎?親永,你難道想袒護她?” “濑名姬在成為元康的妻子之前,已是先主的外甥女。

    ” “什麼?” “鹈殿長照也是先主的外甥,因為外甥被殺,而要将外甥女處死,親永,這種處理欠妥。

    ” “就這樣不了了之?” “濑名姬究竟有什麼錯?隻因為她沒有制住岡崎城的丈夫?” “親永,你想用道理來壓我?” “濑名姬的母親也是您的姑姑。

    請看在您姑姑的面上,暫且饒過濑名姬母子。

    ” “不!”氏真好像又扔出了什麼東西。

    這次是茶碗或棋盤。

    院中傳來破碎的聲音。

    “我一開始就恨元康。

    他那雙眼總是閃閃爍爍,深藏陰謀,卻還裝得十分鎮靜。

    你們居然将他招為女婿。

    如今他不僅害死了藤太郎兄弟,還殺死了姑姑。

    若饒恕了他,天下人會更看不起我。

    ” 天下人看不起你,根本不在于此!親永在心中駁斥。

    在這個亂世,沒有人喜歡戰争。

    但在找出一條可以中止戰争的道路之前,武将應該緊咬雙唇,咽下眼淚,進可驅萬千兵将,退可保萬世基業。

     遺憾的是,氏真怎能明白這一切?他陷入了幻覺,日複一日地享樂,隻在閑暇時分憧憬太平。

    但男色、蹴鞠、美酒和歌舞絕對驅散不了戰争的陰雲,更無法給這個世界帶來太平。

    此氏不亡,更待何時? “如若懲罰濑名姬母子,将給元康以口實,借此進攻駿河、遠江。

    不如将濑名母子繼續留在駿府做人質,然後借先主之名勸說元康,方是上策……” 氏真激動地制止了親永。

    “别說了!我已不信任濑名。

    她們母子肯定在暗中串通元康,說不定哪天會将元康引進駿府。

    連你都被元康迷惑了。

    把她帶來!” 但親永沒有動,依然嚴肅地望着氏真。

     “如果不聽我的話,你也同罪。

    ” 親永還是沒有回答。

    一向為人和善的他,也覺得今川氏沒有一絲希望了。

    别說氏真,就是義元将元康玩弄于股掌之上時,也沒對岡崎人下手。

    對今川氏狡猾的伎倆了如指掌的元康,和因一時之怒而失去人心的氏真,器量的差别實在太大了。

    當聽到義元戰死那一刻,我就應該毫不猶豫地切腹殉死。

    想到這裡,親永肝腸寸斷。

    “您無論如何都要懲罰濑名姬母子嗎?” “是!” “既然如此,就請先取我的首級。

    ” “取你的首級?” “是。

    是我親永選元康為女婿的。

    先主雖已同意,但我夫人和濑名姬當時并不樂意……況且,既然您恨元康,那就怪先主和親永缺乏眼光,請先取了親永的首級!” 氏真圓睜雙眼,嘴角抽搐,氣急敗壞地咽着唾沫。

     在隔壁房中偷聽的濑名姬終于站起身來。

    心中亂作一團,本能地想從這裡逃開。

    最後,她終于掙紮着到了大門前的轎子裡。

    “快,回家。

    ”她語無倫次地吩咐道,已經神情恍惚了。

    對元康的恨與對兒女的愛都已經消失,隻有即将到來的殺戮在她眼前浮動,她如同置身黑暗的宇宙,一片茫然。

     她醒過神來,轎子已經停在自家的階上,轎門也打開了。

    附近的少将宮内,今夜好像要舉行風流舞,不時傳來練習大鼓的聲音。

    台階上站着皮膚白皙的十五歲侍女阿萬。

     天色陰沉,快要黑了。

    帶着濕氣的風吹落了許多櫻花瓣。

     “夫人,怎麼了,您臉色這麼蒼白。

    ”阿萬趕緊上前扶住濑名。

    出得轎來的濑名姬,如同一個幽靈般。

     “阿萬,把兩個孩子帶到這裡來。

    ”到卧房後,濑名姬仿佛剛想起來似的,匆匆道。

     元康離開後才使傭的這個阿萬,是三池池鯉鲋大明神的神官永見志摩守之女,在府中是數一數二的美女。

    元康在時,濑名姬不讓任何比自己年輕漂亮的女子接近府邸,直到去年夏天,她才讓阿萬做貼身侍女。

    阿萬表達忠心的方式十分不尋常。

    她經常盤起男人的發型,出入濑名姬的卧房。

     這時,阿萬牽來了四歲的竹千代和七歲的阿龜。

    “竹千代,阿龜,過來。

    ”濑名姬招呼道。

     兩個孩子并排坐下,問候完畢,濑名姬仍然怔怔的,許久沒有說話。

     最後,她忽然聲音尖銳地滔滔不絕起來。

    “聽着,母親和你們一起去死。

    你們不要慌亂,也不要哭。

    你們是松平藏人元康的孩子,也是今川治部大輔外甥女的孩子,是我濑名的孩子。

    不要被人恥笑。

    聽懂了嗎?” 四歲的竹千代驚訝地擡起頭,看着大不同尋常的母親,阿龜則早已小聲哭泣起來。

    七歲的阿龜似乎已明白了母親話中的含義。

     “阿龜,你為什麼哭?你不明白母親的話?” “母親,請……請……原諒,我一定做個好孩子。

    ” “哼!不像話!你還是武将的孩子嗎?” 濑名突然揚起一隻手。

    阿龜趕緊蜷縮成一團,又哭泣起來。

    阿萬站在門口,茫然地看着這一切。

     濑名姬猛地打了阿龜一個巴掌,再次高高舉起手,但并沒有落下,她自己掩面哭泣起來。

    “不要怪母親無情。

    阿龜,不是母親的過錯,是父親的罪過。

    你要記住,你們的父親已經不在意我們的死活了。

    他為了實現野心,眼睜睜看着你們被殺死……你們真不幸,有這樣一個冷酷無情的父親。

    不要怨恨我。

    ”說完,她慌慌張張從腰帶裡抽出懷劍,雙手顫抖着架到阿龜的脖子上。

    她害怕自己激動的情緒消失後,再也沒有赴死的勇氣。

     “啊!”阿萬驚恐地跑了過來,酒井忠次的妻子也跑了過來。

     “夫人,您要做什麼?”碓冰猛地敲了一下濑名姬拿劍的那隻手,懷劍一聲掉到地上。

    濑名姬擡起頭,茫然地望着對方,忽然号啕大哭起來。

     房内的光線漸漸黯淡下來,少将宮裡的鼓聲越來越響。

    人們恐已迫不及待了,他們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