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聲東擊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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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一臉嚴肅靠到扶幾上,“征西大帥是為父。

    但當景勝發現我西上之後,定會動兵。

    即使景勝不動,一直與三成暗通款曲的直江兼續也不會坐視不理。

    這樣一來,佐竹義宣也會随風動起來。

    那麼,你覺得能夠完全壓制這些對手的還有誰,秀康?” 秀康不禁狼狽起來。

    留下來壓制上杉,一般人還真的無法勝任。

    若是用一将來統率全軍,此人不是自己就該是秀忠,此外再無别人……秀康正想到此,又聽家康平靜道:“我不能留下來。

    你别怪我發牢騷,我又想起你的長兄信康。

    若是信康還活着,此種時候,他自會為我牢牢壓住陣腳,讓我毫無後顧之憂。

    秀忠和我一起西上,人們自會說,家康父子來了,這會大大鼓舞士氣。

    但秀忠現在力量不足,實戰經驗亦不足,景勝和直江山城斷不會把他放在眼裡。

    ” “父親大人!” “你莫要急,你必須考慮清楚。

    此人須要有足夠的威嚴,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與敵人一決雌雄。

    有這樣的一個人駐在此處,景勝的鬥志便會大打折扣。

    景勝原本就無多大野心,不會像石田那樣觊觎天下,他亦不會主動前來挑釁。

    ” “但是……” “懷有野心的不是景勝,而是直江山城。

    但這種野心也是鼠目寸光,隻是為了個人的盤算。

    家中有人反對,他就不能強行起兵。

    因此,問題的關鍵在于我方留守主帥人選。

    主帥是一員猛将,上杉便絕不敢在我西返時打江戶的主意。

    在此期間,我便會完成征西大業,再揮師東下。

    ” 秀康正要插話,家康又輕輕止住他:“因此,你最好給景勝修書一封。

    就說,盡管秀康年輕,但也是太閣與家康之子,決心代替父親随時恭候大駕雲雲。

    在敵人渡過鬼怒川之前,要按兵不動,嚴密監視敵軍動靜。

    敵人自誇武力天下第一,不敢丢失顔面,所以他們十有八九不會輕動。

    但一旦我軍主帥被他們看扁,情況就截然不同。

    石田必然努力煽功他們起兵,他們起兵,西軍也會振奮起來。

    如此一來,局勢就大變了。

    如此重要的職責,究竟讓誰來擔當為好?” 秀康死死盯着父親,敬服不已——父親早已下決心讓他留守江戶了。

    他大聲道:“父親大人,秀康願意留在這裡。

    秀康在,便定會擋住景勝!” “這方是孝順兒子。

    ”家康發紅的眼裡噙滿淚水。

     雖然嘴上說滿不在乎,真正要阻擋上杉氏的進攻,卻是命懸一線,家康對此再清楚不過。

    戰争千變萬化,就連家康自己,生死都難以預料。

    “流眼淚會影響士氣。

    ”盡管也在自責,他心中的擔憂卻怎麼也控制不住。

    戰争的罪孽總是不能消除,給衆生帶來無窮的災難,自己和兒子也要涉險,他隻盼總有一天能苦盡甘來…… “看來還是你明白為父。

    ”盡管嘴上鼓動着秀康,可家康心裡卻很是悲涼。

    他一生經曆過無數悲歡離合,但仍不由自主落下淚來。

    戰事與死亡總是拴在一起。

    即使秀康能夠活下來,家康也未必就能保證一切安泰。

    年輕的秀康無法理解的恐怖與感慨,在家康心裡翻湧,本多正信也在一旁簌簌落淚。

     “這才像我兒。

    這是一場關乎天下能否太平的戰事!你是統帥,好樣的!” “明白。

    能得父親另眼相看,孩兒很是高興。

    ”年輕氣盛的秀康現在還體會不到生命的殘酷。

     “佐渡,把那套盔甲給秀康。

    ” 正信忙催促闆坂蔔齋把裝盔甲的箱子從庫中搬了來。

     “秀康,這身盔甲就給你了。

    這是為父從年輕時一直穿用的盔甲,迄今為止還沒有穿着它吃過一次敗仗,它是幸運之甲。

    你穿上它指揮三軍吧。

    記住,萬不可輕舉妄動。

    但敵人若渡過了鬼怒川,就絕不要輕饒了他們!好生把我的囑托記在心上。

    ” 秀康呵呵笑了。

    對他來說,比起肩上的重擔,他對父親的盔甲更在意。

    父親連盔甲都準備好了,嘴上卻還說着“究竟留下誰好”,真是可笑。

    秀康笑道:“多謝父親大人,孩兒收下了。

    ” 退回到走廊,正信還在勸說秀康:西軍乃烏合之衆,上杉才是強敵…… “我知道。

    我怎麼會讓景勝那厮看扁?景勝膽敢越過鬼怒川,我便讓他片甲無歸!有此氣概,景勝敢不撤兵?他一旦撤兵,我就一舉殲擊他們。

    ”秀康昂然道。

     宇都宮本城由秀康和蒲生秀行守衛,二道城由老練的小笠原秀政負責,三道城由裡見又康把守,兵力合約兩萬。

     東面的防守就此決定下來。

    剩下的就隻是豐臣舊将何時拔營了。

    家康把時間定于七月二十八午時。

    在此之前,隻讓将領們在小山最後一次碰頭,之後直接西上。

     慶長五年七月二十八,從早晨起就下起了大雨。

    大雨之中,人們再次聚集到小山。

    由于各部已先行出發,冒雨集中到此處的人隻有那些馬前護衛。

     以福島正則為首,池田輝政、淺野幸長等人隻持長槍一柄,随身印籠一兩個,外加步卒十餘人,均是輕裝上陣。

    顯然,這次的會也無甚大事可議。

    衆人隻是互相打個照面,照先前誓言,回到自己居城,為迎接家康作準備即可。

     家康當然沿着東海道前行,秀忠則順着東山道前進,至于正準備東進的前田利長,家康則令其停止向會津進發:隻是邊打擊沿途西軍,邊到美濃、尾張會合。

    另,家康命水野勝重先返回刈谷城繼承家業,之後,再在西三河至東尾張、伊勢一帶巡視,密切監視伊勢、伊賀諸城主動向,一旦發現形勢不對,就立刻密令柳生宗嚴之子宗矩返回鄉裡,相機行事。

     西征的準備已一切完畢,可家康卻遲遲不從小山出發。

    大雨一直從二十八日下到二十九日,諸将隻好各自踩着泥濘回去。

     平靜地送諸将回去之後,家康又認真地關注起景勝,不,更确切地說,是觀察起直江兼續和佐竹義宣的動靜來。

    盡管早已布置好對付二人的一切,但他們是否會提早讓此次的騷動擴大,關系甚大。

     到八月初四晨,家康方從小山出發,乘小船逆古河而上,讓人把栗橋切斷之後,直奔江戶,随行隻五六艘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