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末巡關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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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矩所知,家康公之所以立竹千代,并非受他人左右。

    二子雖為同胞兄弟,能力必有高低。

    在武力至上的亂世,以力道決定優劣,實為迫不得已,如今不同了。

     “但,這和野獸的世界有何不同?”這就是家康的想法,“生于太平之世的人,必須依靠智慧而非武力維持秩序。

    ” 關于家督之事,柳生宗矩曾多次聽家康說起。

    家康将其稱為“長幼有序”。

    不管有幾個孩子,皆是世間的神佛賜予,乃天地之子,因此,既虔誠頂禮神佛,就不應摻雜私情,擾亂順序。

    這便是家康“嫡子相續”的根據。

    宗矩認為,這是擁有諸多兒子的家康公最後得出的結論,也可說是智慧。

     “人們要是以這種心态來調教後人,便能培養出有德之人。

    若不付諸努力,便對兒女分出好壞賢愚,必會受到神佛懲罰。

    ”若人人都認為理當将家業傳給最賢明的兒子,父母也會迷茫:誰為最賢?重臣自然也各有主張。

    自古以來,家事争鬥皆是圍繞着嗣子問題展開。

    若不為家督之立定下一個規矩,騷動便會萌芽,無限擴展,就難保天下太平。

    隻要長子非天生愚鈍,就當繼立家業,方符合天意。

     柳生宗矩認為,竹千代能繼承大業,并非乳母阿福之功,而是家康公經過深思熟慮,為後代定下的規矩起了作用。

    柳生宗矩後來才知,在家康公住進江戶城當晚,阿江與夫人偏愛的國松丸和竹千代同來向家康問安。

    當二人同時坐在上席向家康請安時,家康默默把國松丸從上座抱了下來,道:“此非阿國該坐的地方。

    國松丸乃是竹千代的家臣。

    ” 家康此來江戶,此前争論不休的嗣子問題輕而易舉得到了解決。

    家康說要到三代将軍竹千代處做客,阿江與夫人不必說,重臣也隻有依從。

    第一日夜,家康和竹千代一起住在西苑。

    第二日,他在本城正式見過秀忠,然後見了在江戶的諸大名。

     “恐是因為老年人不自量力,我竟還喜歡田獵。

    ”他一邊若無其事說着,一邊給大名分了狩獵場。

    這既像是邀請,又像是命令,但目的隻有一個,便是顯示關東守衛堅不可摧,為鞏同太平進行無言的示威。

     十四日午前,宗矩被叫到西苑。

    此時,家康和竹千代在一起,告訴竹千代,柳生宗矩日後便是他的老師。

    三人便在一處用飯。

     宗矩意外發現家康神色甚是疲憊,心中大不忍。

    他覺得,大禦所必須靜養兩三日,否則,此去獵場很可能出意外。

     家康似也感覺到了,道:“這樣和竹千代在一處,還是首次,故,我決定把狩獵日子延後幾日,聽增上寺的上人講些淨土宗的佛法。

    ” 宗矩也想聽聽上人講佛法,可借機觀察一下日後負責調教的竹千代。

    後來他才知,淨土宗的佛法問答,乃是要教給竹千代對百姓的慈悲之心,這和兵法有所區别。

    将軍為武士統領,勇武為表,慈悲在内。

    若把表面修養和内在修為混淆,必令少年感到迷惑。

     宗矩要離開時,家康留住他,道:“不管多苦,竹千代這孩于都會努力。

    你能不能讓一步,答應出仕?” “出仕?” “令尊曾自稱但馬守,但不知道是否有過正式任命。

    你願真正繼承但馬守之職否?” 宗矩不語。

    他若讓步,便意味着失去作為将軍幕賓的自豪,變成德川家臣。

     家康見宗矩默不作答,遂轉移了話題:“好了好了,你不用急着回答。

    但是,作為竹千代的老師,少不了要和大名打交道,因此有個名号為宜。

    ” 佛法問答後,十九日,家康會見了從足利書院來到江戶的禅珠;二十一日,出發田獵。

     亂世之人,賤生賤死。

    百姓若立戰功,即可光耀門庭;武士戰死沙場,是為榮耀;雖已戰敗,國滅家亡,能切腹自殺,亦為無上風光,故,當世男子能年過四旬,已是大不易。

    善感之人常稱“人生五十年”即為高壽。

    年已七十有四的德川家康公,簡直有如聖人。

     柳生宗矩奉了将軍秀忠密令,負責保護家康,但他時時被家康吸引,甚至忘記自己的職責,直歎這個老人為何有這般驚人的智慧? 第一隻,他們在戶出和岩淵渡口狩獵。

    荒川流經此地,有好幾個渡口,天生是個好獵場,也形成了天然的要塞,可防止北方兵馬入侵。

     人人提心吊膽看着老鷹從頭上飛過。

    即便在這種時候,家康雙目亦未緊緊盯着天空。

    他讓人仔細将河道深淺和地形變化繪成圖紙。

     “要記住哪裡有什麼獵物,這樣才有